檀香在博山炉中结成白鹤,我盯着祠堂祖宗牌位前将熄的线香。跪了三个时辰,膝下金砖的寒意顺着脊骨往上爬。
"母亲说让你抄完《女诫》再起。"
林听晚的声音混着雪气飘进来。她捧着青瓷手炉站在槛外,月白斗篷领口镶着灰鼠毛,愈发衬得眉眼如墨。我抓起砚台掷过去,墨汁泼在她裙裾上,开出狰狞的花。
"现在去和张家解释失火缘由,我的婚事还能挽回!"
她蹲下身用帕子拭我唇上咬出的血,沉水香混着梅香萦绕鼻尖。"那阿愿可知那张家二郎在秦淮河养着三位外室?"羊脂玉般的指节拂过我耳垂,"又可知他前头两任妻子,都是七月里难产而亡?"
供案上的长明灯忽地爆了个灯花。我望着她睫羽在眼下投出的阴翳,突然发狠咬住她虎口。血腥气在齿间漫开时,她竟低笑着将手指往我口中送得更深。
"妹妹的牙,倒比小时候更尖利了。"
梅香是在夤夜飘进来的。我掀开青绫帐,看见林听晚跪坐在西窗下,面前的金丝炭盆里吞吐着火舌。她正将一叠信笺投入火中,绯红火星溅在素纱中衣上。
"这是父亲留给我的田产地契。"她头也不抬,腕间翡翠镯子碰着汝窑茶盏,"母亲明日要送你去水月庵。"
我赤足踩在冰冷的砖地上,缠枝莲纹地毯的绒毛搔着脚心。"凭什么?明明是你..."
未完的话被突然覆上的唇堵住。她口中梅花酿的甜香混着血腥气,舌尖卷走我所有的惊呼。妆台前的菱花镜映着我们纠缠的青丝,她发间的玉簪不知何时斜插进我松散的鬓发。
"阿愿可还记得这个?"
裂帛声乍响,她竟从怀中扯出半幅褪色的红绸。十二岁那年初雪,我们在梅树下割发结拜的誓言突然浮现在眼前。当时她系在我腕上的红绸,此刻正被她用来缚住我的双手。
炭盆里的灰烬被夜风卷起,像黑蝶扑向茜纱窗。我望着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我锁骨,突然听见前院传来急促的梆子声。
"大小姐!官府来查纵火案了!"我藏在林听晚的湘妃竹榻下,听着刑部侍郎的皂靴踏过满地信笺。她坐在描金绣墩上煮茶,滚水注入越窑秘色瓷碗的声响清越如铃。
"大人请看这婚书。"她将素笺推过花梨木案,"张家要的哪里是续弦,分明是借冲喜之名行献祭之实。"
我死死咬住袖口才咽下惊呼。榻下垂落的流苏扫过面颊,忽然有冰凉的东西滚到手边——是她的翡翠缠丝镯子。我望着内侧"愿"字刻痕,忽然想起及笄那年丢失的首饰。
脚步声渐远时,她掀开榻帘伸手拉我。我攥着镯子往后缩,后脑撞上楠木床板。"姐姐这些年,究竟藏了我多少东西?"
她腕间红绳突然映入眼帘,穿着枚青玉平安扣。那是我七岁时在护国寺弄丢的物件。窗外的雪光映着她唇畔笑意,竟与当年教我描梅时的神情别无二致。
"妹妹可知,有些东西不是丢了。"她俯身时长发扫过我颈侧,"是被人悄悄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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