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月光

御花园的梨花开了，雪白的花瓣在风中飘散，像一场不合时宜的冬雪。

沈清霜站在梨树下，素白的衣裙与花瓣融为一体，唯有那一头泼墨般的长发在风中轻扬。

萧明昭踏入园中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找到你了。"她轻笑，手中长剑还在滴血，染红了青石小径。

沈清霜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梨花。

"他死了？"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询问今日的天气。

"自焚于摘星楼。"萧明昭走近几步，靴子碾过满地落花，"倒是省了我一剑。"

新朝的女帝一身玄色铠甲，眉目如刀，与这满园春色格格不入。她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哭哭啼啼的妃子，或是歇斯底里的亡国妖姬，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平静。

"你不伤心？"萧明昭挑眉，"都说你是他的白月光，他为你空置六宫，连皇后之位都虚席以待。"

沈清霜终于转过身来。月光下，她的面容清冷如霜，眼角没有一滴泪。

"伤心？"她微微歪头，这个动作竟有几分天真，"为一个囚禁我的人？"

萧明昭一怔。

"陛下以为我是谁？"沈清霜轻笑，"宠妃？妖姬？"她摇头，"我是沈太傅之女，三年前因拒不入宫，被他软禁于此。"

她抬起手腕，露出一道陈年疤痕。

"这是第一次逃跑时留下的。"

夜风忽然变得很冷。萧明昭握剑的手紧了紧，她想起自己登基前查过的卷宗——沈太傅因反对暴政被满门抄斩，唯有独女下落不明。

"你恨他？"

"恨太累了。"沈清霜望向远处的宫墙，"我只是厌倦了做一场梦的装饰品。"

萧明昭突然感到一阵烦躁。她本是来处置前朝余孽的，却发现自己面对的不是想象中的敌人。这个女子像一缕月光，抓不住也杀不得。

"新朝初立，前朝余孽不可留。"萧明昭冷声道，剑尖抬起，抵在沈清霜心口，"你可知我为何而来？"

沈清霜低头看了看剑锋，竟向前一步，让剑尖刺破衣衫。

"知道。"她抬眼，目光清澈见底，"陛下是来赐死的。"

她的无畏让萧明昭心头火起。

"你以为我不敢？"

"敢与不敢，与我何干？"沈清霜忽然笑了，那笑容像冰面上的裂痕，"我活着是别人的执念，死了是别人的遗憾，从来不是我自己。"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萧明昭心里。她猛地收剑，金属在空气中发出铮鸣。

"你——"萧明昭咬牙，"真是前朝的月亮。"

沈清霜不解其意，却见女帝转身，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来人！"萧明昭高声道，"送沈姑娘出宫！"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动作。萧明昭怒极反笑："怎么，朕的话不管用了？"

"陛下！"副将急忙上前，"此女乃前朝——"

"朕知道她是谁！"萧明昭打断他，"正因如此，才要放她走。"

她回头看向沈清霜，对方仍站在原地，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为什么？"沈清霜问。

萧明昭走近她，伸手拂去落在她肩头的梨花。

"因为朕是新的太阳，"她轻声道，"不需要前朝的月光来照亮。"

沈清霜怔住了。月光下，女帝的眉眼褪去凌厉，竟有几分疲惫。

"去吧。"萧明昭后退一步，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从今往后，你就是沈清霜，不是任何人的白月光。"

侍卫们终于行动起来，为沈清霜引路。她走出几步，忽然回头：

"陛下。"

"嗯？"

"太阳也会累的。"沈清霜说完，转身走入夜色中。

萧明昭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要派人跟着吗？"

"不必。"萧明昭摇头，"她活不过今晚。"

副将大惊："那为何——"

"因为她早就死了。"萧明昭望向沈清霜离去的方向，"三年前，和她父亲一起。"

副将不明所以，却见女帝抬手接住一片梨花，轻声道：

"朕放走的，不过是个影子。"

夜风吹散了她的话。远处宫门缓缓关闭，将前朝的最后一片月光，永远关在了外面。

帘中泪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