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人族踪迹，星火之望

冰冷的岩壁硌着脊背，溪谷的轰鸣水声如同永不止息的白噪音，掩盖了他沉重的喘息。陈长生蜷缩在峭壁的阴影里，身体的疼痛与冰冷深入骨髓，帝神感知如同风中残烛，却被他死死维系在百丈范围，警惕着谷口躁动不休的妖蚁群。

烟？

那丝被风雨撕扯得几乎消散、却异常坚韧的、绝非自然草木焚烧所能产生的特殊烟火气味！还有那几声突兀的、富有节奏感的金属敲击石头的声音！

他的心神猛地被攫住了！像在无尽的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微光！

是人！

这念头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压过了疼痛和疲惫！

希望！生存的希望！

帝神本能没有发出警报！那声音、那气息中蕴含着微弱的、熟悉的生命特征——属于人族！智慧生命！而非凶戾的妖兽！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巨大激动与……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在蓝星的记忆里，同类的面孔代表着考试排名的竞争、父母的唠叨关怀、球场的追逐玩闹……而此刻，在洪荒的荒野，在经历了妖狼、山魈、毒蚁的生死边缘后，“人类”二字的意义彻底变了！

它可能是生存的依靠！也可能是……更狡诈、更贪婪、更危险的猎手！

“稳健”法则在意识深处嗡嗡作响！警惕！怀疑！但又无法抗拒那一丝“找到组织”的强烈渴望！

帝神碎片对此无感，只是基于感知信息反馈：方向明确，源头在溪谷对面约六百丈外的密林深处。无高能量生命反应。安全系数：中（未知个体行为评估）。

目标：确认！（需隐蔽！）

他强撑着伤体，扶着湿滑冰冷的岩壁，在嶙峋石岸边缘，借着浑浊溪流的掩护，艰难地向感知中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踩踏在岸边的鹅卵石上尽量放轻，身体紧贴阴影。每一次帝神感知范围稍有波动，都会让他心跳漏跳半拍。

溪水在此处转弯，形成一片较为宽阔、被高大树木环绕的浅滩。他终于靠近了感知源点。

帝神感知进一步扫描：

东南方向七十丈，巨树环抱空地。

能量残留：微弱无规则火焰能量痕迹（非自然），范围约丈许，强度低，残余时间推断：约两至三个时辰前（雨前）。

物质痕迹：碳化木材碎屑（残留物），被雨水冲刷散乱，但尚未完全消失；焦黑石头（人为堆砌痕迹）；

金属物质：散落破碎的灰黑色陶罐碎片若干，边缘锋利；断裂的金属矛尖一个，锈蚀严重；微弱的金属器物拖痕……

不需要帝神分析！眼前看到的景象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长生几乎是扑跌着冲进那片被巨树环抱、相对干燥一点的空地！目光贪婪地扫视着地上凌乱的痕迹：

一堆焦黑的、被雨水冲刷得松散零落的小石子堆！ 那是篝火熄灭后的基座！几块明显被熏黑的大石头不规则地垒在旁边。

几根还没被雨水完全浸透的焦黑木材碎屑！ 散落在炭火堆外围，证明这不是天然雷击造成的燃烧！

最刺眼的，是几片碎裂的灰黑色厚泥烧制陶罐碎片！ 散落在空地边缘，边缘锋利。其中一个碎片上，甚至还能看到指印凹陷和模糊的、类似某种植物缠绕的简单刻痕装饰！

距离篝火堆不远处的泥地上，有一个半埋着的锈迹斑斑的铁矛头！ 矛尖断裂，木柄腐朽无踪！旁边还有几道深浅不一、似乎是什么沉重的金属物品被强行拖拽留下的泥痕！

人类！只有人类！才会使用篝火取暖、烹煮！才会制作并使用陶罐容器！才会拥有并遗弃金属武器！

他踉跄地蹲下身，不顾地上的泥泞和朽叶，捡起一块最大的陶罐碎片。冰冷的、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那上面的指印痕迹如此真实！他将碎片凑近鼻尖，使劲嗅着。雨水冲刷掉了大部分烟火气，但残留的一丝极其细微的、混合着某种类似烤肉和植物根茎的特殊焦糊气味，还是钻进他的鼻腔！

就是这种味道！

虽然微弱，但这就是他之前隐约感知到的“烟火”气息！是熟食的味道！是属于人间的味道！

胸腔内的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撞击着肋骨上的伤口，带来刺痛，却无法抑制那股汹涌而出的热流！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粗糙断裂的金属矛尖边缘的锈蚀，冰冷的触感却无法浇灭心中熊熊燃起的希望之火！

是猎人？是采药人？还是……修仙者门下的杂役、弟子？

无论是什么！这都意味着这里曾经有人类踏足！不是偶尔路过，而是活动过！或许他们就在附近？或许他们不久后会再次回来？或许沿着这些痕迹……能找到聚居点？甚至……宗门？

希望！在这片荒无人烟、危机四伏的洪荒绝地，这点希望的火光，比怀中的劣质源石、比兜里的酸涩莓果，都更加珍贵千百倍！

然而，“稳健”的警钟并未放松！

篝火已灭，人踪已杳。断裂的武器……是否代表着遭遇了袭击？拖拽的痕迹……是被妖兽拖走的猎物，还是撤退时遗落的装备？周围是否有隐藏的陷阱？

帝神感知全开，警惕地扫描着空地周围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木。确认没有明显的能量陷阱，没有强烈的血腥味残留，没有大型生物的窝点气息。

短期安全！但此地不宜久留！这里曾是人类的营地，也可能成为其他存在回访的目标！

他强压下立刻高呼“有人吗？！”的冲动——那简直是愚蠢的引狼行为！

他将那块带有指印的陶片小心擦干净，塞进怀里。这是希望的“信物”。然后拿起那枚断裂的锈蚀矛尖——虽然残缺，至少比徒手强！可以作为武器和探路杖。

他没有动篝火痕迹，避免留下明显的新痕迹。只是仔细观察了那片陶片散落的位置和金属拖拽的方向，大致记下了可能撤离的方向——似乎是朝着远离溪谷、深入山林更深处的密林而去。

那里……或许是通往更安全所在的路？

也可能是更大的危险？

陈长生握紧了冰冷的矛尖杆部，站起身。雨水再次打湿了他刚有些暖意的脸庞。身体的疼痛依旧，饥寒交迫。

但眼神，已不再是绝望的茫然！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残留着人类痕迹的空地，如同朝圣者看向微末的篝火余烬，又如同旅人记住了前进的灯塔。

前方未知……但至少，有了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雨后山林清冷和一丝若有若无烟火余韵的空气，坚定了他的步伐。他没有选择立刻追踪那未知去向的拖痕，帝神感知敏锐捕捉到前方浓密山林深处传来的、新的、更集中的某种大型动物践踏矮灌木的细微声响！似乎是……某种兽群移动？方向正是拖痕指向的那片密林！

不能莽撞！

他目光一转，落在溪滩上游靠近峭壁边缘、一条被兽类踩踏得略显光滑的曲折小径上。水声、石壁、相对开阔的视野……或许是条更稳健的探查路径？

他弓着身，矛尖拄地，警惕地沿着溪流石滩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朝着水声传来的上游方向挪去。心跳再次加快，既是警惕，也是探寻“同类”踪迹的紧张期待。

走了大约百余丈，绕过一块突出的巨大黑岩，眼前豁然开朗。狭窄的溪谷在这里变得稍宽，水流也更平缓了些。岸边堆积着更多的鹅卵石和被溪水冲刷上来的腐木。

然后，他看到了！

在更上游靠近崖壁根部的水洼旁，一个穿着灰色葛布短衫，身形壮硕如铁塔般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弯腰在浑浊的溪水里忙碌着什么，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木瓢。

那身布衣！

那明显属于人类的身影！

清晰无比！

是……人？！

陈长生心脏猛地一缩，差点叫出声！

就在他脚步下意识停顿，想要出声试探但又因“稳健”而犹豫的瞬间——

那壮硕的身影似乎也听到了他踩在鹅卵石上的微弱动静，猛地挺直了腰背！

如同受惊的巨熊！

壮汉霍然转身！

一张方正、憨厚却带着惊愕表情的年轻脸庞，如同炸雷般闯入陈长生紧张的视线！

“谁？！”一声低沉带着警惕的喝问伴随着骤然绷紧的肌肉姿态！

“赵……赵铁柱？！”一个极其陌生、此刻却突兀跳出唇齿的名字，让陈长生自己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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