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坊市初探，财不露白

草席铺地，破布垫摊，几声混杂着草腥、兽肉腥和劣质线香味道的吆喝刺破空气。这便是云雾峰山脚最大的“人”气聚集地——乱石坊。

与其说是“坊市”，不如说是山民、猎户、以及山下依附的几家不入流小家族和外院底层交换所需的自发集市。夹在一条通往山下凡人城镇的狭窄山道旁，靠着陡峭岩壁天然形成的几处凹坎里支棱着几顶破烂油布棚子，更多的是就地摆摊。摊位上从风干腊肉、腌菜疙瘩、修补铁锅农具、卖点粗浅跌打药膏，到零星几处卖凡俗刀剑、粗劣皮毛、山核桃松子…五花八门，热闹又穷酸。

领队的师兄是个名叫张洪的老资历杂役（凡胎四重，在外院已算一把好手），带着包括陈长生在内的七八个新晋杂役（都是表现“尚可”被选去买杂物）。踏过湿滑布满蹄印的山道，一股混杂着牲畜粪便和汗馊气的尘烟味扑面而来。

“都跟紧点！莫走散！丢了不管！”张洪粗声粗气地警告，“眼睛放亮点！看上啥东西先问价，掂量自己口袋里的铜板够不够！别问半天买不起！丢云雾峰的脸！”他当先开路，像头老山猪拱入丛林。

人群瞬间扎入了这乱糟糟的烟火堆里。

陈长生几乎是本能地落在队伍最后几步。身体微微佝偻（显得渺小不引人注意），手揣在灰布口袋里，紧握着那几枚劣质源石（两块指甲盖大小，一块稍大如枣核，灰扑扑毫无光泽，像河边捡的普通鹅卵石）。帝神意志如同沉在冰海下的扫描矩阵，无声启动。

观察。

目标：交易方式、购买力区间、潜藏风险源。

感官过滤掉周遭所有的杂乱喧嚣、油烟气、刺眼阳光。视野高速扫描：

摊位角落阴影里，一个缩着脖子、穿着洗得发白麻衣的老农，脚下摆着几把带泥的野蕨菜。几个围拢的妇人叽叽喳喳用铜板交换…核心交易物：世俗铜钱。比例：一小捆蕨菜≈五枚劣质铜板。

紧邻的小摊上，一个袒露半边胸膛、手臂筋肉虬结的大汉，面前铺着一张尚带血迹的灰狼皮，旁边摊着几柄豁了口的短柄猎斧和一个破陶罐装着黑乎乎的油膏（疑似兽脂火把）。几个穿紧身布褂、像是护院武师的汉子正用手掌捻着狼皮厚度，随手丢出几角指头大小、成色浑浊灰白的小块石头（劣等源石残渣）…核心交易物：源石碎片，少量铜钱。比例：狼皮≈三小块指头大劣等源石残渣或二十枚铜板。

再远处，一个油布棚子下，一个穿着稍好（但也打补丁）褐色袍子、须发稀疏的老者，摊位上整齐些：几摞裁好的黄符纸，一小盒朱砂，几只秃毛符笔，几包捆扎好的干草药（银纹剑叶草赫然在列！但品质参差）。偶尔有穿着稍整洁的青布褂子（像是云雾峰外门正式弟子）的人来光顾，拿起符纸或草药看了几眼，掂量着几个成色稍好的、约婴儿拳头大小、表面有些浑浊纹路但隐有微弱光泽感（下品源石）的石头问价…核心交易物：劣等下品源石，世俗货币辅助（零星铜板找零）。比例：一叠符纸（约三十张）≈1块小劣等下品源石。一包成色较好银纹剑叶草≈1块小劣等下品源石。

购买力区间锁定：云雾峰杂役——铜板阶级！偶尔存有劣等源石碎片已是巨款！

“陈师弟！快跟上！发什么愣！”张洪不耐烦的吼声传来，陈长生猛地“惊醒”，眼神从老修仕（卖符纸的老者）那摊位上收回，依旧带着“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惊叹、一丝怯意和不易察觉的茫然。

“噢！来了！张师兄！”他连忙应着，小跑几步，跟上队伍末端，目光重新变得“呆滞”。

目标明确：必需品！最低调！只花铜板！

任务物资清单：几捆结实麻绳（修补洞窟），一把新柴刀（砍伐加固支撑），一块油布（遮雨），一把蒲扇（驱潮气），最便宜的粗皂角（清洁）。

每一件，他都在张洪指定的“杂货老陈头”摊位上完成。

过程如下：

挑选？在张洪看来，他几乎是闭着眼（实则在用帝神视觉扫描材料纤维强度、磨损程度）挑拣。

询价？从不主动开口。

老陈头报价（比如柴刀：“两角铁钢口的好货！十个铜板！”），陈长生只微微张嘴“啊？”一声，茫然地看看柴刀，又看看口袋。

老陈头皱眉：“看你小子老实，八个！不能再少了！”

陈长生这才木讷地伸手，动作极其缓慢，从怀中一个同样破旧、打着补丁的小布袋里，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往外掏。

数。

非常认真、笨拙地数。

铜板在他粗糙（用泥土伪装过）的指尖笨拙地拨动着，时常“不小心”滑落一两个在尘土里，引来几声嗤笑（队伍里其他杂役或看热闹的）。他也不恼，慢吞吞弯腰捡起来，用袖口擦一擦（泥更多了），再放进摊开的布袋里重新数。

八枚铜板。

数给老陈头，动作慢得让老头都忍不住“啧”了一声。交钱，取柴刀，又笨拙地把刀插入腰间一根破绳圈里。全程安静无声。

买粗皂角时（三个铜板），更精彩。

他数出三个铜板交给老陈头，然后指着皂角旁边几样小零碎（缝衣针线、顶针）：“这…能…能搭上点吗？就…一点？”眼神带着点小农特有的祈求。

老陈头正因他数钱慢得心烦，头也不抬挥挥手，像驱赶苍蝇：“拿走拿走！”他胡乱塞了一小团最劣质的麻线（顶针肯定不给）。

陈长生如获至宝，小心地接过皂角，把那团麻线仔仔细细缠在皂角外，再放入布袋深处（动作认真得像在放宝贝）。

所有交易结束。

他怀中那装着几块劣质源石的沉重内袋，连一丝轻微的凸起弧度都未在他刻意松散肥大的旧外袍下显露出来。劣等源石那微弱的气息波动，在帝神意念压制下如同死物，湮灭在坊市的烟火气里。

队伍开始折返。

张洪背着采购的大头物资（用普通杂物遮盖下藏着一小袋采购符纸用的劣等下品源石，眼神警惕），走得更快。

陈长生走在队伍末尾，手重新揣回破口袋，紧紧握着那块在矿渣洞中捡到的、最不起眼的妖化野兔源石碎片（约铜钱大小，浑浊无光）。

坊市一角阴影里，一个蹲在地上、面前只摆着几块黑乎乎石头和一个破龟壳（记账龟，修仙界最基础的记账法器，灵光黯淡）的消瘦中年汉子，似乎不经意地抬了下眼皮。

那双浑浊的眼睛扫过队伍末尾那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身影。

只一眼。

便再次垂落，仿佛从未抬起。

如同石头沉入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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