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练

林逸憋得难受。他趁着喝水间隙，蹭到周颜旁边，用气声嘀咕：“副队……队长和谭谭……这算没事了？我怎么感觉比吵架的时候还吓人？” 这氛围太诡异了！队长不骂人的可怕程度堪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而且谭谭那副丢了魂的样子也太可怜了！

周颜正操作着自己的法师在中路对线，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如飞。听到林逸的话，他目光依旧锁定屏幕，只是极轻微地侧了下头，视线在林逸写满八卦和担忧的脸上停顿了不足半秒，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专注。”

语气平淡，却让林逸瞬间噤声，讪讪地缩了回去。副队不愧是副队，定海神针！

消防通道里。

祝睿贺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手里的烟已经熄灭，指尖夹着的烟蒂却忘了扔掉。他闭着眼，眉心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训练室里的每一丝动静似乎都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键盘的敲击、林逸压低的气声、还有……角落里那个人偶尔因为紧张而吸鼻子的细微声响。

烦。说不出的烦躁。

比谭振衍跟他拍桌子顶撞时还要烦。

顶撞？他祝睿贺怕过谁顶撞？敢顶撞就骂回去，骂不服就练到他服！可刚才……看着那张哭得通红、满是委屈控诉的脸，那声带着哭腔的“对不起”砸进他心里，砸得他精心构筑的坚硬外壳裂开了一丝缝隙。然后那个小傻子又低着头，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一样瑟瑟发抖……妈的！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地看向垃圾桶上方那个破旧的烟灰缸。里面只有几个烟蒂。鬼使神差地，他抬起手，不是把烟蒂摁灭在里面，而是凑近了那个烟灰缸……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柠檬和一点奶香的清爽气息，极其微弱地混杂在烟灰的焦油味里，钻入他的鼻腔。

是谭振衍的味道。那个粉毛小辅助常用的那款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昨晚在浴室，这味道被水汽蒸腾开，混合着酒气，浓郁得几乎将他包围……而今天在会议室，当他凑近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傻子时，这味道又混合着眼泪的咸涩，带着一种脆弱的冲击力。

操！

祝睿贺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烦躁地把手里的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将那缕细微的气味彻底碾碎。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气息驱逐出去。

他一定是疯了！被那小废物吵得神经衰弱了！

他需要冷静。需要彻底把那个粉毛的、麻烦的、只会哭唧唧的小辅助从脑子里格式化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那股莫名的躁动，推开消防通道沉重的门，带着一身更重的寒气走了出去。只是那步伐，比进去时更显得沉重了几分。

训练接近尾声。

谭振衍机械地操作着英雄，完成最后一次团战配合。屏幕弹出“胜利”的字样，他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感觉。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重压。复盘时的茫然，训练时的忐忑，以及对未来的惶恐交织在一起，让他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

他摘下耳机，小声地说了句：“我……我去下洗手间。”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座位，低着头匆匆走向训练室外。

就在他经过祝睿贺座位后方时，一直沉默着、仿佛与游戏世界融为一体的男人，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刚抽过烟的沙哑，清晰地传入谭振衍耳中：

“晚上……加练一小时。”

不是命令的口吻，更像是……一种通知？或者……某种试探？

谭振衍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瞬间僵直。他甚至没敢回头去看祝睿贺的表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加练？和他？单独？

会议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祝睿贺冰冷的审视眼光瞬间重回脑海，比任何斥责都让他感到恐惧。

他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抑制住身体的颤抖。他没有回答，只是更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训练室的门。

训练室里，林逸和周颜都听到了那句话。

林逸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看向周颜，用眼神疯狂传递着信息：完了完了！队长这是要秋后算账！单独加练？谭谭会被练死的吧？！救命啊副队！

周颜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祝睿贺紧绷的侧脸，又扫过谭振衍仓惶逃离的背影，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祝睿贺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的反应。他盯着屏幕上胜利后的战绩结算界面，辅助位的ID挂在那里，数据平平无奇。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猛地关掉游戏界面。

晚上加练一小时……

这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是嫌今天下午还不够尴尬？还是……想证明什么？

他想证明自己没有被那几声哭腔影响？想证明他依旧是那个说一不二、冷血无情的队长？

或者……心底深处那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烦躁，需要一个渠道去宣泄、去理清？

他抓过桌角的烟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一股更深的、无处发泄的燥郁感瞬间席卷了他。

妈的！

他狠狠地把空烟盒捏成一团，砸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走廊尽头，洗手间。

谭振衍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自己的脸，冰冷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刚才差点又涌出的眼泪。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眶，只觉得无比狼狈和挫败。

加练……一小时……和祝睿贺……单独……

这几个词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该怎么办？装病逃跑？还是……硬着头皮去接受这未知的、极可能是另一场风暴的“惩罚”？

镜中的少年眼神茫然又无助，像只被困在暴风雨前夜的迷途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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