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什么？

训练室的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祝睿贺咬着烟嘴在战术板上画圈，红笔尖在"辅助游走时机"几个字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烟没点着——自从上周那小子醉醺醺地趴在他背上说"队长身上有焦糖味"，他就再没在室内抽过烟。

"谭振衍。"他忽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哑。

坐在最角落的少年猛地一颤，耳机线缠着细白手腕晃了晃。训练赛复盘已经持续四十分钟，这是他们之间第一句直接对话。

"河道视野怎么死的？"祝睿贺用笔尖戳着屏幕定格的画面。他本该像往常那样骂"眼瞎了是不是"，可舌尖抵着齿列转了半天，最后变成一句干巴巴的："说思路。"

整个训练室的气流似乎凝滞了。林逸的转椅发出可疑的"吱呀"声，周颜把战术本翻得哗哗响，而谭振衍的耳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血色。

"我、我算错惩戒时间了..."少年无意识地揪着卫衣抽绳，祝睿贺看见他指甲盖泛着淡青，像那天被浴室蒸汽熏过的颜色。这个联想让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烦躁地把烟从左边换到右边咬着。

周颜突然合上笔记本："野辅联动失误三次，加练两小时。"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反光遮住眼神，"就现在，其他人解散。"

林逸蹦起来时差点带翻可乐罐："教练说今晚——"

"教练听我的。"周颜拎起外套往门口走，经过祝睿贺时顿了顿，"烟灰缸在储物间第三个抽屉。"

门锁"咔哒"合拢的声响格外清脆。谭振衍的呼吸频率变了，祝睿贺能听见，就像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他鬼使神差摸出打火机，"啪"地蹿起一簇蓝火。

"队长不是戒烟了？"谭振衍突然问。话一出口就僵住了，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脱口而出这么私密的质问。

祝睿贺盯着他发旋中央那个可爱的弧度："你管我？"火星明灭间，他看见少年抿出唇边两个小窝，和醉酒那晚蹭着他颈窝时一模一样。烟灰缸里积着三天前的烟蒂，他捻灭新烟时突然弯腰闻了闻——早就没那缕混着牛奶沐浴露的体温了。

训练屏幕亮着待机画面，谭振衍的账号还挂在竞技场。祝睿贺拉开他旁边的椅子，皮革摩擦声里混进一句："那天..."

"我记不清了！"谭振衍手忙脚乱去抓鼠标，耳机线扯到键盘噼里啪啦掉出三个技能。游戏角色在泉水傻站着，祝睿贺突然伸手覆住他手背，温热触感让两人同时一颤。

"躲什么？"祝睿贺嗓子发紧。小孩手腕内侧有颗小痣，随着脉搏一跳一跳，他拇指无意识摩挲过去，"不是你说要..."

谭振衍突然抽出手，显示器蓝光映着他湿漉漉的眼睛："队长现在这样才奇怪。"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如像以前那样骂我。"

祝睿贺愣神的功夫，少年已经重新戴好耳机。游戏里辅助英雄正机械地插眼排眼，机械键盘的敲击声像某种加密摩斯电码。他盯着谭振衍绷紧的后颈线，那里有根血管在薄皮肤下微微突起。

储物间传来东西倒塌的闷响，紧接着是林逸的怪叫和周颜的呵斥。谭振衍肩膀抖了抖，祝睿贺突然扯下他一边耳机："他们故意的。"

"什么？"

"周颜。"祝睿贺咬牙切齿地转着打火机，"还有林逸那个八卦精。"金属外壳映出两人变形的倒影，他看见自己眉头拧成死结，"你希望我骂你？"

谭振衍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阴影："至少...那是正常的。"

训练室突然陷入黑暗，停电的瞬间祝睿贺抓住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应急灯亮起时，他发现自己攥着谭振衍的卫衣下摆，而对方正惊恐地瞪着他身后。

"Surprise！"林逸举着蛋糕从配电箱后面蹦出来，烛光里周颜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录像，"队史首次野辅和平共处四十八分钟，值得纪念。"

祝睿贺抄起烟灰缸砸过去时，闻到自己袖口沾染的、若有若无的牛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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