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明栀被一阵急促的"滴滴"声惊醒。
她迷迷糊糊从沙发上爬起来,眼前景象瞬间驱散所有睡意——秦桑的卧室门大敞着,医护人员围在床边,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红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怎么了?"她赤脚冲进去,声音发抖。
陈医生额头沁出冷汗:"40度高烧,可能是伤口感染引发的应激反应。"他掀开被子,露出秦桑被汗水浸透的睡衣,"得物理降温,但他抗拒触碰......"
明栀这才看清秦桑的状态——他蜷缩在床上,右腿残肢不受控制地抽搐,手臂上的伤口绷带渗出淡黄色液体。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却空洞得像两个黑洞,对周围的嘈杂毫无反应。
"秦桑?"明栀试探性地唤道,没有回应。
护士拿着冰袋靠近,刚碰到他的额头,秦桑突然剧烈干呕起来,脖颈和胸口瞬间浮现大片红疹。
"退后!"陈医生拦住护士,"心因性过敏又发作了。"
明栀看着秦桑痛苦地弓起身子,胃液混合着刚吃的药片吐在床单上,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喘息。她突然意识到,这才是他真实的病情——不是偶尔的食欲不振,不是简单的情绪低落,而是每分每秒都在与身体和精神的崩溃对抗。
"我来试试。"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接过冰袋。
医护人员迟疑片刻,最终退到客厅,明栀深吸一口气,跪坐在床边,轻声说:"是我,明栀。"
秦桑的睫毛颤了颤。
"我知道你难受。"她把冰袋轻轻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但得降温,不然会更糟。"
出乎意料,秦桑没有呕吐,只是闭上眼睛,呼吸依然急促,明栀小心地擦拭他的脖颈和手臂,避开伤口。当毛巾碰到右腿残肢时,那块肌肉猛地痉挛起来,秦桑咬紧牙关,喉咙里溢出压抑的闷哼。
"幻肢痛?"明栀想起林默提过的症状。
陈医生在门口点头:"截肢部位神经损伤,大脑误以为失去的肢体还在疼痛。"
整整两小时,明栀重复着冰敷、擦拭、换冰袋的动作,秦桑的高烧稍退,但仍在38.5度徘徊。窗外泛起鱼肚白时,陈医生终于松口:"暂时不用药物干预了。"
明栀瘫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汗浸透。
清晨七点
厨房飘出淡淡的米香,明栀熬了最软烂的白粥,又蒸了一碗蛋羹,撒上几粒葱花。她不确定秦桑能吃下多少,但总得试试。
卧室里,秦桑半靠在床头,脸色灰败。医护人员刚给他换了伤口敷料,现在正在调整输液速度。明栀注意到他的左手背已经布满针孔,有些地方结着深色血痂。
"吃点东西?"她轻声问,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秦桑的目光落在粥碗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他还是慢慢拿起勺子,舀了半勺送进嘴里。吞咽时喉结艰难地滚动,像是承受着巨大痛苦。
第三口时,他的手指突然痉挛,勺子"当啷"掉在碗里。明栀还没反应过来,秦桑已经俯身干呕起来,刚吃下的粥全吐在了准备好的塑料袋里。
"对不起......"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明栀摇摇头,递过温水:"不用勉强。"
她收拾好呕吐物,回来时发现秦桑正盯着自己的右腿发呆。病号裤空荡荡的裤管挽起一截,露出末端狰狞的疤痕——皮肤皱缩扭曲,缝合痕迹像蜈蚣脚般排列,周围布满浅色烫伤痕迹。
"疼吗?"明栀下意识问,随即想咬掉自己舌头。
秦桑却意外地回答了:"有时候......像被火烧。"他顿了顿,"有时候......像有人用锤子敲骨头。"
这是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却让明栀心脏揪痛,她想起林默说过,幻肢痛是最残忍的疼痛——你永远无法治疗一个不存在的部位。
医护人员进来送药,小小的托盘上摆着七八种药片和胶囊。
"早上六种,晚上四种。"护士小声告诉明栀,"白色的是抗抑郁的,蓝色是镇静剂,黄色胶囊缓解神经痛......"
明栀默默记下,看着秦桑机械地吞下药片,有些药刚咽下去他就开始干呕,但硬是压着没吐出来。她知道为什么——吐了就得重新吃,而每一秒延迟都是折磨。
午后,兜福趴在阳台晒太阳,时不时歪头看看卧室方向,医护人员已经撤到客厅待命,只留下明栀守在床边。
秦桑昏昏沉沉地睡着,眉头紧锁,右手无意识地抓着床单,明栀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发现掌心全是半月形的指甲印。
她打来温水,小心地擦拭他汗湿的额头,秦桑突然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几秒才聚焦到她脸上。
"做噩梦了?"明栀问。
秦桑没有回答,但呼吸渐渐平稳,他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纱帘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明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株攀援玫瑰的影子正好落在窗台上,随风轻轻摇曳。
"要听音乐吗?"她拿出手机,"或者我读点什么?"
摇头。
"那......我就在这里。"明栀把椅子拖到能看到他和窗外的位置,"你睡吧。"
秦桑闭上眼睛,但这次眉头舒展了些,明栀拿起素描本,轻轻勾勒他的侧脸——瘦削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还有脖子上那个小小的胎记,形状像片花瓣。
她画得很慢,时不时抬头确认他是否安睡,不知过了多久,素描本边缘突然多了一行颤抖的字迹——
【谢谢你在。】
秦桑不知何时醒了,正用左手食指在她本子上写字,明栀鼻子一酸,赶紧眨掉涌上来的泪水。
"应该的。"她小声说,"朋友嘛。"
秦桑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看向窗外,阳光正好照在那株玫瑰上,最新绽放的花朵红得像团火。
明栀突然明白,有些陪伴不需要言语,就像此刻,就像那株执意要爬向阳光的玫瑰—— 他需要,我就在。
[缘分管理局]
云韶注视着缘镜中安静共处的两人,红线周围的黑色雾气终于完全消散。
"苦难机制第二关通过了?"她问。
玄尘抚须微笑:"不,是他们自己找到了破解之法。"
镜中,明栀的素描本上,秦桑的侧脸线条温柔舒展,仿佛所有的痛苦都被暂时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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