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听见

演播厅的强光灯像烈日灼烧着宋雨晴的视网膜。她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三厘米处，能感觉到指尖微微的震颤。台下观众席的嘈杂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设备检查完毕，五分钟后开始直播。"场务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宋雨晴侧头看向站在话筒前的许明真。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整齐地扎成马尾，看起来依然是那个无可挑剔的学生会会长。只有宋雨晴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昨晚她们撬开许父书房保险箱时留下的。

许明真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在舞台刺眼的灯光下，她的眼睛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她做了个深呼吸的口型，宋雨晴跟着点头，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稍稍平静了些。

"全国高中生音乐大赛决赛，五、四、三..."导播开始倒数。

宋雨晴摸了下右耳垂上的音符耳钉——许明真送她的那对。金属被指尖焐得温热，像一颗微小的心跳。

"二、一，开始！"

音乐响起，是她们精心准备的《裂缝中的光》前奏。宋雨晴的手指在琴键上流畅地移动，余光瞥见评委席上陈骏皱起的眉头——星空音乐的运营总监，二十年前参与打压她母亲的元凶之一。

许明真的声音清澈地切入：

【当所有灯光熄灭/我们才真正看见/彼此眼中/未曾陨落的星辰...】

第一段副歌结束时，变故突生。音响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随后伴奏音轨完全消失。宋雨晴的钢琴声成了演播厅里唯一的声响。台下观众骚动起来，有人惊呼，有人窃窃私语。

许明真转过身，对宋雨晴微不可察地点头——这是她们约定的信号。

宋雨晴的指尖突然加重力度，旋律陡然转变——她弹起了母亲遗作《春日祭》的原版段落，那些被星空音乐剽窃后篡改的旋律此刻终于重见天日。许明真的歌声也跟着改变，不再是训练老师要求的"完美唱腔"，而是带着粗粝质感的真实嗓音。

评委席中央，那位白发苍苍的林教授突然坐直了身体。当宋雨晴弹到那个标志性的转调时，老人猛地站起来，打翻了面前的水杯。

"这是《春日祭》！"他的声音颤抖着穿透整个演播厅，"宋清澜的《春日祭》！"

全场哗然。陈骏脸色大变，对着舞台侧翼的张总监疯狂使眼色。张总监立刻起身向控制室冲去。

许明真抓住这个机会，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各位评委，各位观众，请允许我播放一段录音。"

没等任何人回应，她按下播放键。陈骏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演播厅里：

【...二十年前的案子，死无对证...宋清澜那个疯女人早该闭嘴...我们买通了陪审团...她女儿居然还想翻案？】

台下一片哗然。陈骏面如死灰地站起来："这是诬陷！保安！把这两个捣乱的赶出去！"

混乱中，林教授已经冲上舞台，老泪纵横地抓住宋雨晴的手："孩子...你是清澜的女儿？我就说...这指法，这力度...和她一模一样..."

宋雨晴愣在原地，琴声戛然而止。老人转向观众，声音哽咽："二十年前，我的学生宋清澜创作了这首

《春日祭》，被星空音乐剽窃改编成《春之恋》大卖...他们利用法律漏洞逼她沉默..."

"胡说八道！"陈骏怒吼着要冲上舞台，被保安拦住，"保安！把这些造谣生事的人赶出去！"

但已经晚了。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将舞台照得如同白昼。宋雨晴看到许明真对她做口型："现在。"

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下发送键——所有证据，包括母亲当年的手稿、法庭记录、和解协议，全部发到了预先设置的二十家媒体邮箱。

演播厅的大门突然被撞开，陈小胖带着一群学生记者冲了进来，长枪短炮对准了舞台："我们是校报记者！请陈总监解释一下星空音乐剽窃原创音乐人的行为！"

张总监从控制室冲出来，脸色铁青："切断直播！立刻！"

"太迟了。"许明真冷静地说，"全国三十家媒体同步直播，您的指令恐怕..."

就在这时，宋雨晴注意到陈骏的手机亮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星空音乐的股票开始暴跌。

场面彻底失控。评委们激烈争论，观众席上有人高喊"支持原创"，记者们争相拍照。林教授紧紧握着宋雨晴的手："孩子，你母亲是个天才...我们欠她一个公道..."

宋雨晴的视线模糊了。她感到许明真站到她身边，悄悄握住她发抖的手。

"我们做到了。"许明真在她耳边轻声说。

宋雨晴转向她，突然发现许明真的脸颊上有一道泪痕——完美无缺的许明真，在所有人面前哭了。

"你说得对..."宋雨晴哽咽着，"这次...全世界都接住了我。"

台下闪光灯如繁星般闪烁，将这一刻永远定格。

三个月后，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和星空音乐的公开道歉信同一天到达。宋雨晴坐在行李箱上，看着许明真小心翼翼地折好通知书，放进随身背包。

"真不和我一起去？"许明真第无数次问道，"林教授说可以帮你争取特别推荐..."

宋雨晴摇摇头，举起手中唱片公司的合约："我先搞定这个。等你寒假回来..."

"我们在第一个音乐教室见。"许明真接上她的话，伸手碰了碰她耳垂上的音符耳钉。

机场广播响起最后一次登机提醒。许明真突然抱住宋雨晴，力道大得让人喘不过气："每天视频，不许失联。"

"遵命，会长大人。"宋雨晴笑着回抱她。

看着许明真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宋雨晴摸出手机，播放她们比赛那天的录音——混乱中，很少有人注意到许明真最后对着麦克风说的那句话：

"音乐从不应是独奏，而是千万个破碎灵魂的共鸣。今天，我们终于听见了彼此。"

窗外，一架飞机腾空而起，冲向蔚蓝的天际。宋雨晴戴上耳机，里面是她们正在制作的新歌小样——旋律来自母亲那首未完成的遗作，歌词是许明真写的：

【当所有灯光熄灭

我们才真正看见

彼此眼中

未曾陨落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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