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音轨

唱片公司的地下室冷得像冰窖。宋雨晴搓了搓手，白雾从唇边逸散。凌晨三点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光。她攥着从保洁阿姨那儿"借"来的万能门卡，站在标着"档案室-严禁入内"的铁门前。

"该死..."卡片第三次刷过读卡器，红灯依然固执地亮着。

远处电梯"叮"的一声，宋雨晴迅速闪到消防栓后。两个保安晃着手电筒经过，嘴里抱怨着夜班无聊。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她猫腰溜回门前，从口袋里掏出回形针——许明真去年教她的开锁技巧。

锁舌咔哒回缩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脆。推开门，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档案室里堆满了落灰的录音设备和老式磁带架，角落里几个黑色金属柜格外显眼，每个都贴着"绝密"标签。

宋雨晴打开手机照明，柜门上的小字让她呼吸一滞："星空音乐---清澜案相关"。

第一个柜子里整齐排列着数十盘开盘母带，标签日期横跨二十年前。她颤抖的手指抚过那些泛黄的标签纸，突然停在一盘标着"最终处置备份"的带子上。

录音机插上电源的嗡鸣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宋雨晴塞好耳机，按下播放键——

【...宋女士，考虑到您的精神状态，我们建议接受和解。】一个熟悉的男声让宋雨晴浑身血液凝固——是许明真父亲的声音。

【你们篡改了我的作品！】母亲的声音虚弱但倔强，【我不会签这个强盗协议...】

【那就别怪我们采取其他措施。】另一个阴冷的声音插进来，宋雨晴认出是陈骏，【您的女儿还在实验小学吧？听说她很有音乐天赋...】

录音突然中断，紧接着是一段杂音，然后许明真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犹豫：【陈总，威胁家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许律师，别忘了你也是受益人。】陈骏冷笑，【那笔版权买断费的15%可是直接进了你们律所账户...】

宋雨晴猛地摘下耳机，胸口剧烈起伏。她掏出手机对着录音机内录，却发现电量只剩下5%。慌乱中，她扯开其他柜门，里面堆满了合同复印件和照片——母亲在法庭上崩溃的瞬间，母亲在医院走廊蜷缩的身影，甚至...她自己在小学音乐比赛的照片，全都被红笔圈出。

手机突然震动，电量提示跳到4%。她拍下几张最关键的文件，在关机前最后一秒发给许明真：【你父亲和我妈妈的死有关】。

黑暗瞬间吞没了整个房间。宋雨晴摸索着收拾证据，却听见门外脚步声渐近。

"谁在那儿？"保安的手电光扫过门缝。

宋雨晴屏住呼吸，蜷缩在柜子后面。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清晰可闻——

"小张！B2层警报响了！"另一个保安在走廊尽头喊道。

脚步声远去，宋雨晴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后背。她摸黑将最重要的两盘母带塞进外套，其余尽量恢复原状。溜出档案室时，公司大厅的钟显示凌晨四点十六分。

她没回公司安排的宿舍，而是直奔自己的秘密工作室——一个位于城中村的地下室，用比赛奖金租的。推开门，墙上贴满母亲遗作的乐谱手稿，角落里堆着泡面箱子和睡袋。

手机充上电后，十几条未读消息弹出，全是许明真的：

【什么情况？】

【接电话！】

【我查了父亲当年的案件记录...】

最后一条是两分钟前：【视频通话，立刻！】

宋雨晴拨回去，许明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茱莉亚的琴房。她看起来憔悴不堪，眼镜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你没事吧？"许明真声音沙哑，"我查了父亲电脑，当年那个案子..."

"你父亲收了星空音乐的黑钱。"宋雨晴直接打断她，将手机对准刚翻拍的证据，"他们不仅剽窃我妈的作品，还威胁要对我下手..."

许明真脸色煞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声音哽咽了，"我父亲他..."

"不是你。"宋雨晴深吸一口气，"我只是...需要时间消化。"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许明真转向钢琴："听我说完。"

琴声响起，是《耳钉之歌》的变奏版，比生日那天更加舒缓温柔。宋雨晴闭上眼睛，任由音符冲刷着胸口的郁结。当她再次看向屏幕时，发现许明真已经泪流满面。

"我订了明天的机票。"许明真突然说。

"不行！"宋雨晴猛地坐直，"你的期末演出..."

"去他的演出。"许明真摘下眼镜擦拭，"这件事比音乐重要得多。"

宋雨晴摇头，手指贴上屏幕："不，音乐才是最重要的...这是我们对抗他们的方式。"她指向墙上母亲的乐谱，"我要完成妈妈的遗作，用最完美的方式呈现，让全世界听到它本该有的样子。"

许明真沉默了许久，终于点头："好。但答应我，别再冒险去档案室了。"

"晚了。"宋雨晴苦笑，"已经偷了两盘母带出来。"

"宋雨晴！"许明真几乎喊出来，又迅速压低声音，"你疯了吗？如果被发现..."

"那就解约呗。"宋雨晴装作轻松地耸肩，"反正他们早就想踢开我这个麻烦精了。"

视频挂断前，许明真突然说："弹点什么吧。就像以前在音乐教室那样。"

宋雨晴拿起吉他，许明真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没有倒数，她们同时开始——一首即兴的旋律，吉他与钢琴交织，忧伤中带着力量。演奏结束时，宋雨晴发现自己的手和屏幕里许明真的手几乎贴在同一个位置，仿佛真的能穿越时空相触。

天快亮时，宋雨晴被敲门声惊醒。她警觉地抓起棒球棍，从猫眼看到是公司前台的小林。

"雨晴姐！"小林神色慌张地塞给她一张纸条，"陈总监让我转交的。"

纸条上只有一行打印字：【母带放回原处，否则后果自负。】

宋雨晴攥紧纸条，冷笑："告诉他，我等着他的'后果'。"

小林走后，她立刻拨通了一个号码："林教授吗？关于我母亲的《春日祭》，我想请您听听真正的原版..."

与此同时，在茱莉亚琴房，许明真打开了一封匿名邮件。视频里，宋雨晴正被两个保安架着拖出唱片公司大楼，脸上有血迹。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想她安全，就保持沉默。】

许明真的手悬在回信框上方，突然转向机票预订页面——最早一班回国的飞机在七小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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