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壹章：飞剑（2）

黑衣少女一脚跨出，猛然前冲。

她前后脚所踩的地面，顿时凹陷出两个小坑。

那姓崔的儒士却是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只是轻轻一跺脚，一阵涟漪激荡而出。

“不错，我这个弟子确实冒犯了姑娘，可是罪不至死吧！”

只见崔瀺指尖轻扬，朝宋晋所在的方向随意一点，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刹那间，宋晋身前的空间仿佛被某种神秘之力扭曲，一层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屏障骤然浮现，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

“少废话！”黑衣少女杀意更重。

她足尖一点脚边青石，身形如离弦之箭掠出，腰间长剑骤然出鞘，一道凝练如匹练的雪白剑芒破开空气，带着撕裂耳膜的锐啸直逼崔瀺面门。那剑势之烈，仿佛要将眼前的天地都劈成两半，连周遭的风都被搅得狂躁不安，卷起满地落叶旋舞如乱蝶。

可崔瀺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白色衣衫在剑风扫过时微微拂动，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道足以让寻常武夫肝胆俱裂的剑芒，只是垂眸望着脚边一株刚冒头的野草，指尖还轻轻掸去落在肩头的一片枯叶。

“给我定！”儒士轻喝一声。

剑芒在距他眉心不足三寸处骤然停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雪白光华剧烈震颤，却再难寸进。少女握剑的手青筋微跳，眼神锐利如鹰，儒士却忽然抬眼，温和一笑：“剑是好剑，只是戾气重了些。”

话音落时，那道剑芒如同冰雪消融，悄无声息地散入风中。黑衣少女踉跄着后退半步，看向崔瀺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反观崔瀺依旧负手而立，气定神闲，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攻击，不过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黑衣少女深吸一口气，左手猛地拍在剑柄末端，剑身嗡鸣作响，竟有细碎的金色纹路沿着剑刃蔓延开来。她足尖在地面重重一点，青石地砖应声碎裂，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剑芒不再是直来直去的劈砍，而是如蛛网般铺展开来，层层叠叠的劲气封锁了崔瀺周身所有退路，连光线都似被这密集的剑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可反观崔瀺依旧立在原地，白色衣衫下摆，被剑气掀得猎猎作响，却始终不见他有半分闪避之意。他望着那些近在咫尺的金色剑纹，忽然伸出手指，在虚空里轻轻一点。

给我退！！

那一点落下的瞬间，漫天剑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竟齐齐一顿。紧接着，最外围的剑影开始寸寸断裂，化作点点金芒消散，这股消散之势也如蛛网般蔓延，不过呼吸间，漫天剑网便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黑衣少女握剑的身影僵在原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与此同时，儒士身形一晃，已骤然来到少女面前。他右手轻抬，仅是一指点出，看似云淡风轻，却蕴藏着无法忽视的威压。黑衣少女心神一凛，直觉告诉她，这一指若真落在头上，纵使能保住性命，恐怕也要褪层皮。

少女屏住呼吸，胸口的起伏愈发急促，她紧咬牙关，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死亡的气息像冰冷的潮水般将她淹没，可预想中的终结却迟迟未曾降临。时间在此刻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秒都如同利刃，在她的心头缓缓划过，带来难以名状的煎熬。

可死亡的感觉迟迟没有到来。

崔瀺指尖悬在宁姚眉心三寸处，并未触碰，只是那道温和却不容错辨的威压如春水漫过青石，悄无声息地浸透她周身剑意。

“兵家武道，唯快不破！”你的剑太显急躁了，将速度融入剑意而非单纯依赖疾风之势，或许更能接近真正的“快”之精髓。

少女握剑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她自幼学剑，听过最多的便是“苏家剑，要快过光阴，快过生死”，却从未有人说过“怎样更快？”。

儒士指尖下移，点在她握剑的右腕：“剑是凶器，也是尺子。量得出对手的破绽，更要量得清自己的底线。”

“还是技不如人！”

黑衣少女心想到。

这位姓崔的儒士到底是最讲道理的人！

他拿起少女手中的剑，惋惜道：“这把剑的质地相当不俗，但距离顶尖，仍是有些差距，此剑差不多能承载两个字的分量，否则以你的资质根骨不说全部拿走四个字，三个字肯定是绰绰有余…”。

此时只见他缓缓抬起手，轻喝道“来！”

话音刚落，两团刺眼的金色光芒从“止戈为武”的额匾上飞掠而出。

只见先生连拍两下，那两道金色光芒便被拍入长剑当中。

额匾之上，“为”“武”二字依旧气势磅礴，令人望而生敬。

然而，“止”“戈”二字却似病榻上的迟暮老人，短暂的回光返照之后，终是彻底失去了残存的精气神。那一抹挣扎后的黯淡，宛如风中残烛的最后熄灭。

接下来的一幕，让纵使饱经沧桑的崔瀺都感到了震惊。

只见黑衣少女缓缓取下剑鞘，将手中的剑随手一扔，他眼神坚毅“我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儒士瞥了眼被少女舍弃的剑，内心深处感到一种久违的沉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女轻轻点头，目光中透着一丝笃定：“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那位负责主持大阵、坐镇洞天的圣人。早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已确认了你的身份。否则，当时我出手时，就不会如此直截了当！”

崔瀺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可知你刚才放弃了什么？”

那少女默不作声。

儒士素来学识渊博，此刻却也眉头深锁，对眼前之事百思难解。他沉吟片刻，终究忍不住出声提醒：“姑娘，那把剑还是收下吧。！接下来，这小镇恐怕不会太平。多一件防身之物，总归是件好事。”

那黑衣少女也不说话，转身径直就走了。

被赋予二字的剑，已然开启灵智，望着主人远去的背影，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化作一道流光，小心翼翼地追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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