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门铃响第三遍时,林曦正在厨房泡陈皮茶。瓷杯里的橘红碎皮打着旋舒展,空气里漫开微苦的药香——这是她对抗焦虑的老法子,比医生开的安眠药更管用。
“谁?”沈砚的声音从书房传来,带着翻文件的沙沙声。他这两周在忙一个基层医疗改革的项目,回家总抱着厚厚的政策汇编。
门外的人没应声,反而换成了更急促的拍门声,混着少年人特有的吊儿郎当的喊:“林曦!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林曦捏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滚烫的茶水溅在虎口,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是林浩,她那个只比自己小一岁、却被继母养得无法无天的继弟。
沈砚已经走了过来,透过猫眼瞥了一眼,回头时眉峰微蹙:“穿黑夹克的男生,看着不到二十。”
“别开。”林曦的声音发紧,指尖泛白,“就说我不在。”
话音未落,门外的拍门声变本加厉,还撞了两下门框:“装什么装?我妈都看见了,你上礼拜坐这车回来的!赶紧把钱给我,不然我喊邻居来看热闹,说你嫁了有钱人就不管娘家死活!”
沈砚的目光落在林曦紧绷的侧脸。她垂着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手里的茶杯晃得厉害,陈皮的苦味好像顺着空气钻进了人的喉咙。他没再问,径直拉开了门。
门外的少年穿着破洞牛仔裤,染着黄毛,看见沈砚时愣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扬起下巴:“你谁啊?林曦呢?让她出来!”
“我是她丈夫。”沈砚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有事说事,别拍门。”
“丈夫?”林浩上下打量他,眼神像沾了灰的探照灯,从西装袖口的腕表扫到擦得锃亮的皮鞋,突然嗤笑一声,“行啊林曦,真钓了个金龟婿。那正好,我最近看上一款游戏机,五千八,你给我转过来。”
林曦这时才走出来,脸色苍白如纸:“我没钱。”
“放屁!”林浩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妈说你嫁给沈氏集团的人了,他们家开医院的,能缺这点钱?你不给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去你单位闹,说你……”
“她的钱,为什么要给你?”沈砚往前站了半步,恰好挡在林曦身前。他比林浩高出一个头,身形挺拔如松,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自带一种压迫感。
林浩被他看得有点发怵,却还是硬撑着:“她是我姐!我花她点钱怎么了?再说了,当年要不是……”
“当年什么?”沈砚打断他,目光冷了几分,“你成年了,有手有脚,想要东西该自己挣。”
“你他妈管得着吗!”林浩被戳到痛处,嗓门更大了,“这是我们家事!让林曦滚出来!”
他说着就要往屋里闯,沈砚伸手一拦,动作不算重,却把人稳稳挡在了门外。林浩踉跄了一下,恼羞成怒地想推他,手腕却被沈砚攥住。那力道不算大,却像铁钳似的,捏得他“嘶”了一声。
“第一,”沈砚看着他,眼神里没什么温度,“这是我家,你再闯一下试试。第二,她的钱,她有权决定给谁。第三,再骚扰她,我报警。”
最后三个字像冰锥,林浩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他挣了挣手腕没挣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恶狠狠地瞪向林曦:“行,林曦,你狠!你等着!”
沈砚松开手时,林浩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捂着腕子撂下句“你给我记住”,骂骂咧咧地跑了。
门关上的瞬间,林曦紧绷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背抵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发顶蹭着米白色的羊绒地毯,像只受惊后蜷缩起来的幼兽。
沈砚倒了杯温水递过去,蹲在她面前。地毯柔软,吸走了脚步声,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他要什么钱?”过了好一会儿,沈砚才开口,声音放轻了些。
林曦没接水杯,也没抬头,声音闷在膝盖里:“不关你的事。”
“他敲我家的门,要我妻子的钱,”沈砚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现在是我们的事。”
林曦终于抬起头,眼眶泛红,却倔强地没掉泪:“他是我继母的儿子,从小被宠坏了,隔三差五就来要钱,不给就撒泼。以前在老家,他还偷过我打工攒的学费。”
她顿了顿,指尖抠着地毯的纹路:“我爸去世后,我妈带着我改嫁,他们就没把我当过一家人。现在知道我结婚了,更是把我当成摇钱树。”
“为什么不拒绝?”沈砚问。
“拒绝?”林曦自嘲地笑了笑,眼底浮起一层灰,“怎么拒?他们会去我单位闹,去我租过的房子堵我,甚至找到我高中同学散布谣言……就像高中时那样,说我……”
她没说下去,猛地闭了嘴,重新低下头。
沈砚想起同学聚会上那些若有似无的议论,想起她红着眼眶提前离席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沉默片刻,说:“这事该告诉父母。”
“不行!”林曦猛地抬头,声音带着急色,“别告诉他们!我妈本来就觉得我高攀了你家,要是知道林浩来闹,只会逼我妥协,说为了‘沈家的脸面’……我受够了这种捆绑!”
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像积压了太久的暴雨,终于砸落了几滴在地毯上。
沈砚看着她。这个总是在饭桌上安静吃饭、在书房里默默看书的女人,此刻像被剥开了坚硬的壳,露出里面布满裂痕的柔软。他突然明白,她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那些不动声色的疏离,或许都是一层保护壳。
“我的意思是,”沈砚放缓了语气,“告诉他们,不是让你妥协,是让他们知道有这么个人,以后再上门,由长辈出面回绝更合适。”他顿了顿,补充道,“沈家还没弱到需要牺牲你才能保住脸面。”
林曦愣住了,抬头看他。灯光落在沈砚脸上,他的轮廓在暖黄的光里显得柔和了些,眼神很认真,不像在说客套话。
空气里的陈皮味渐渐散去,换成了温水的清润。林曦迟疑着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热,顺着血液慢慢流进心里。
“再说吧。”她低声说,声音里的紧绷松了些。
沈砚没再逼她,只是站起身时说了一句:“以后他再来,不用你出面。”
那天晚上,林曦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书房传来的关灯声,很久都没睡着。她想起沈砚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他说“沈家还没弱到需要牺牲你”,心里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松动了。
黑暗里,她摸出枕头下的笔记本,那是她高中时抄古诗词的本子,后来被班主任没收,直到上个月才偶然从老家找回来。扉页上有一行很小的字,是她当年写的:“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
钢笔字迹被泪水晕开了一点,模糊却坚定。林曦轻轻摩挲着那行字,第一次觉得,这个看似冰冷的契约婚姻里,或许藏着一丝她从未敢奢望过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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