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以为逃出了 4:44,可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却像被卡住的磁带,固执地停在 05:00。
一秒、两秒……数字纹丝不动。
整个零度城被按下了暂停键:
洒水车悬在路中央,水珠静止成水晶帘;
十字路口的红灯凝固成猩红琥珀;
一只麻雀振翅到一半,尾羽张开,像玻璃柜里的标本。
唯一能动的是沈槐自己——以及他掌心里那张空白稿纸。
纸角幽蛇水印缓缓蠕动,把一行小字吐进他视网膜:
【任务:在 05:00 之内补完零号档案,否则循环重启。】
【剩余寿命:∞→0】
【当前字数:0/2000】
字迹下方,光标像心脏监护仪的绿线,一下一下,催促他落笔。
稿纸背面浮起一张烫金名片:
【幽陵市档案局·零号科】
【地址:负一度路 444 号】
【接待人:沈槐(兼)】
沈槐抬眼,街景像被快速冲洗的底片,黑白灰迅速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栋突兀出现的灰色小楼。
小楼正门挂着老式旋转招牌,吱呀吱呀地转,却只显示一个数字:
推门进去,空气带着旧档案柜特有的纸尘与樟脑味。
大厅中央摆着一张 50 年代的木质办公桌,桌上摊着一本厚重的牛皮档案夹。
夹脊烫金标题:
《幽陵零号档案:沈槐卷》
第一页是空白履历表,右上角贴着一张褪色证件照——
照片里的他穿着囚服,编号 044,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笑。
照片下方,出生日期被涂黑,只留下死亡日期:
【4044-04-04】
一个未来整整两千零二十年后的日子。
桌后转椅吱呀旋转,露出另一个沈槐——
西装革履,胸口工牌写着“档案员 000”。
他推了推无框眼镜,声音像磁带倒带:
“欢迎来到零号科,我是你,也是你的终审。”
“幽陵一共七层,外加一个第零层。
前七层是噩梦,第零层是醒不过来的噩梦。”
“你撕碎了第零层的稿纸,逃出循环,可循环也把你标记成了漏洞。”
“补完这份档案,漏洞就会被缝上;拒绝,则永远停在 05:00。”
沈槐翻开档案第二页,是手写的“个人陈述”,却只剩一行:
“我死于一场外卖,死于自己写下的故事。”
后面是长长的空白,像一张等待供词的口。
桌面自动升起一台老式打字机,键帽由 28 颗乳牙组成,其中一颗正在滴血。
打字机旁,竖着一支黑色钢笔,笔杆刻着“寿命计价器”。
规则浮现:
1. 每写 50 字,扣除 1 小时寿命。
2. 每写 1 句谎言,扣除 1 天寿命。
3. 每写 1 句真话,恢复 1 小时寿命。
4. 字数满 2000,档案封存,时间继续。
沈槐握住钢笔,第一滴墨落下,像黑血。
他写下第一行:
“我从未真正逃出过 4:44,只是把它折叠进了 05:00。”
字成,寿命计时器“滴”一声,+1 小时。
他继续写:
“唐雪不是人类,是幽陵用来诱捕作者的饵。”
计时器再响,+1 小时。
写到第三行:
“我曾亲手签下外卖小票,用十年寿命换一场噩梦素材。”
计时器却“滴”一声,-1 天。
谎言。
沈槐指尖发凉,原来真话与谎言的判定,掌握在幽陵手里。
写到 800 字时,档案夹突然鼓起,一张泛黄照片滑出——
照片拍的是一栋旧楼,四楼窗口挂着一具吊死的女工。
女工的脸被黑笔涂掉,旁边却写着一行稚嫩小字:
“妈妈,我替你活。”
字迹是沈槐童年的笔迹。
他猛地想起,自己母亲正是面粉厂女工,死于 1999 年 4 月 4 日 4:44。
那年他 7 岁,被锁在家里,隔着门缝看见母亲被抬走,却只记得时间。
记忆像被钩子扯出,沈槐继续写:
“我写幽陵,是为了让母亲复活,却把她永远钉死在 4:44。”
计时器疯狂跳动:
-30 天、-60 天、-1 年……
又瞬间回弹:
+30 天、+60 天、+1 年……
真话与谎言在纸面厮杀,寿命如潮水涨跌。
写到 1500 字,西装沈槐的身影开始模糊。
他摘下工牌,放在桌面,工牌上的数字从 000 变成 044。
“原来我才是囚徒,你才是钥匙。”
他苦笑,身体像被橡皮擦抹除,从脚到头,一寸寸碎成纸屑。
纸屑飞到半空,拼成最后一行字:
“档案完成之日,幽陵关闭之时。”
沈槐笔尖颤抖,写下最后 500 字:
“如果幽陵是故事,那我愿意做第一个撕书的人。
我把母亲从 4:44 摘下,挂回 1999 年 4 月 3 日 23:59。
我把唐雪从塔芯取出,放回人灯冥市,让她做一盏自由的路灯。
我把魇蛇从心脏拔掉,塞进打字机,让它替我写忏悔。
我把剩余寿命折成纸飞机,飞过零度城的凌晨五点,飞过所有停在 05:00 的钟。
飞机落地,时间解冻。
洒水车继续洒水,红灯继续转绿,麻雀振翅飞远。
而我,把档案最后一页撕下,折成小船,放进 4:44 的血井。
船沉,井干,幽陵合页。
故事结束。
作者沈槐,于 4044-04-04 复活。”
最后一个句号落下,钢笔自动炸成黑蝶。
档案夹“啪”一声合拢,烫金标题变成:
《幽陵零号档案·已封存》
桌面打字机吐出一张回执:
【字数:2000】
【寿命扣除:0】
【时间恢复:05:01】
小楼消失,档案局消失。
沈槐站在零度城街头,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洒水车溅起的水花上,折射出细小彩虹。
手机时间跳到 05:01,秒针开始正常走动。
掌心的空白稿纸无火自燃,灰烬里只剩一张名片:
【幽陵市档案局·零号科】
【接待人:暂无】
【地址:已注销】
灰烬被风吹散,落在路边花坛,变成一撮不起眼的黑土。
远处,一个穿红色雨衣的小女孩牵着母亲的手,回头冲他笑。
女孩眉眼像极了唐雪,母亲的脸却与旧照片里的女工重叠。
她们转身走进人群,像一滴水回到大海。
沈槐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第一次没有蛇鳞剐蹭的寒意。
他抬手,拦下一辆早班出租车。
司机摇下车窗,声音熟得令人心惊:
“去哪儿?”
沈槐想了想,报出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地址:
“零度市,第零层,404 号。”
司机笑了,一脚油门。
车轮卷起的风里,有一张碎纸随风贴在后窗:
“第九章完,故事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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