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滚烫的额头贴着我下巴,呼吸像断了线的风筝。林师傅拽着我冲出祠堂时,月光漏进来照见地上散落的丹药。我弯腰去捡,指尖碰到冰冷瓷片,借着月光看清"养女昭宁"四个小字。
远处又传来一声马嘶。
"快走!"林师傅拽着我往山道上跑。我怀里抱着阿宝,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指甲掐进掌心才没叫出声,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林师傅接过阿宝时手指在抖。他背着药箱的手掌结满老茧,却连抱孩子的姿势都带着几分生疏。我想起小时候发烧,也是这样被娘亲抱着穿过回廊。那时苏嬷嬷站在廊下说:"小姐额间的朱砂记真好看。"
"你当年接生时,可曾看见我额间的朱砂记?"我突然开口。
林师傅脚步顿了顿,"那夜大雨,产房里只有烛火。"
我们钻进密林深处,枝叶把月光割得支离破碎。阿宝在我怀里抽搐,脖颈处那道疤泛着红光。白芷鬓角也有道疤,和娘亲玉佩上的刻痕完全重合。
"阿宝颈后的疤..."林师傅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他解开药箱翻找什么,铜扣发出清脆响动。
我想起冷宫夜里白芷说的话:"女儿啊,娘亲对不起你..."那时苏嬷嬷也在场,看着我娘咽气。"你说当年抱错的孩子不止一个,那阿宝又是谁的孩子?"
药粉洒在阿宝干裂的嘴唇上,苦涩味道在空气里弥漫。我想起娘亲手里的玉佩,想起太后寝宫地底的血书密旨,想起萧衍临死前说的那句"是你爹亲手养大的孩子"。
"若我不是沈家血脉,"我听见自己声音发颤,"那阿宝又算什么?"
林师傅手一抖,半瓶药粉全撒在地上。他转身去捡碎片,鬓角白发在月光下晃得刺眼。我想起藏书阁里他教我认前朝文字的样子,那时他说:"有些字认不得,也写不得。"
犬吠声从山下传来,像是催命的符咒。
"往这边走!"林师傅拉着我钻进更深处的灌木丛。荆棘划破我的裙裾,阿宝滚烫的身子突然一阵抽搐。我慌忙解开他的衣襟,指尖碰到后颈时浑身一震——那里有道浅疤,和白芷的一模一样。
"长公主墓中..."林师傅突然开口,"当年埋着两个襁褓。"
我盯着他枯瘦的手指,那上面还沾着药粉。"你是说..."喉咙干得发疼,"阿宝才是真的?"
"有人比您更该活。"他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半块玉佩,"真公主另有其人。"
我夺过火折子凑近看,那纹路竟和冷宫捡到的半块严丝合缝。月光突然亮起来,照见玉佩背面刻着行小字——"沈相毒杀长公主之证"。
"所以娘亲临死前说'昭宁是沈家骨血',其实..."我咬住下唇才没哭出声,"她护的根本不是我?"
犬吠声越来越近。林师傅拉我躲进岩缝,阿宝苍白的脸贴着我胸口。我想起白芷抱着阿宝喂奶的样子,那时她脖颈上的疤痕也是这样若隐若现。
"当年抱错的事..."我喃喃自语,"不止一桩。"
林师傅突然捂住我眼睛,温热的手掌带着药香。黑暗里响起他沙哑的声音:"小姐额间没有朱砂记,但阿宝脚底有颗红痣。"
我想起每次给阿宝洗澡时,他脚底那颗圆圆的红痣。白芷曾经说过:"这孩子长得真像...可惜..."
犬吠声戛然而止。
林师傅的手移开时,我看见他掌心里躺着片褪色的襁褓布。一角绣着沈家纹样,中间有个暗红印记。我认得那是血迹,和娘亲最后那件衣裳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苏嬷嬷为什么救我?"我攥紧那片布,"如果我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马蹄声打断。三长两短的节奏,和祠堂外听到的一模一样。林师傅吹灭火折子,黑暗中我被拽向更深的岩洞。
阿宝在我怀里突然剧烈抽搐,小脸憋得通红。我想起娘亲临终时紧握苏嬷嬷手腕的样子,想起她说"定要护她周全"时的眼神。那时苏嬷嬷穿着粗布衣裳,可那双手保养得比贵妃还要好。
"药..."阿宝嘴里溢出白沫,"吃三顿停一日..."
我慌忙翻开药箱,却发现所有瓷瓶都被换成了竹筒。林师傅按住我要夺药的手腕,力道大得硌得生疼。他指尖有常年握剑的茧,却在触到我皮肤时微微发颤。
"先救人。"他低声说。
我想起祠堂里苏嬷嬷说的话:"记住,药吃三顿停一日。阿宝中的毒..."话没说完就被林师傅吹灭烛火,现在想来,那毒或许和娘亲的一模一样。
犬吠声又响起来,这次是从三个方向包抄。林师傅把我推进岩缝最深处,将阿宝塞进我怀里。他的手指擦过我手腕,留下道淡淡的暖意。
"等天亮就去城东医馆,"他压低声音,"找穿青布衫的老妇人..."
话音未落,岩洞外传来铁器碰撞声。月光漏进来照见林师傅转身的背影,他腰间玉带闪过一道光,和苏嬷嬷袖中滑出的青瓷瓶颜色相同。
[未完待续]林师傅转身的瞬间,我听见衣袂破空声。他腰间玉带闪过一道寒光,竟是把软剑。犬吠声突然拔高,混着铁器相撞的脆响。
"快走!"他的声音变了调。三个黑影从树梢跃下,刀光劈开夜色。我抱着阿宝往后退,后背撞上粗粝的树皮。阿宝脖颈那道疤蹭在我下巴上,温热的触感让我想起娘亲最后那滴泪。
林师傅的剑尖挑飞了第一把刀。第二人已绕到我身侧,黑巾下露出半截疤痕。我认得这疤——冷宫墙角那夜,也是这道疤在月光下泛着青。他伸手来抓阿宝时,我咬破了嘴唇。腥甜的血珠溅在他手背,他愣了一下。
林师傅的剑锋就在这时刺穿了他的肩胛。
"往崖下跳!"他朝我大吼。我望着眼前五步宽的断崖,阿宝滚烫的身子轻得像片叶子。追兵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火把的光已经刺破树影。
林师傅挥剑逼退最后一人,转身冲我喊:"抓住藤蔓!"他指的那根老藤垂在断崖左侧,暗夜里像条僵死的蛇。阿宝突然剧烈抽搐,小脸憋得发紫。
我松开藤蔓冲向他:"阿宝需要解药!"
"先活命!"他一把将我推向藤蔓。我的手刚触到粗糙的树皮,远处传来破空箭响。林师傅旋身挡在我身前,箭簇钉进他左肩时溅起的血珠落在我脸上。
温热的,带着药香。
"接着跳!"他的声音发颤。我攥住藤蔓往下坠,指甲翻起也浑然不觉。崖底雾气浓得化不开,落地时脚踝扭伤的痛反倒让我清醒。
林师傅的身影在崖顶晃了晃,又一箭射中他右腿。他栽下来时像棵折断的松,砸在石堆上的声响闷得吓人。我想爬过去,却看见他挣扎着掏出个油纸包。
"接着跑..."他朝我扬手扔来。油纸在半空散开,掉出个青瓷瓶。我认得这瓶子——和苏嬷嬷袖中滑落的那个一模一样。
追兵的火把已逼近崖边。我抱着阿宝钻进雾气深处,身后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
废后之夜,他红了眼求我回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