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锤定情丝

唐啸离开的那天，下了场细细碎碎的小雨。

阿银站在帐篷边缘，蓝银草编的斗篷被雨水浸得发沉，边缘的草叶往下滴水，在脚边积成个小小的水洼。

她望着唐啸消失的方向，林子里的雾气把那条路吞得干干净净，连最后一点影子都没剩下。

“大哥回宗门处理点事，最多三个月就回来了。”唐昊把最后一包干粮塞进背包，粗粝的手掌蹭过昊天锤的柄，铁环碰撞出沉闷的响，“这片林子不安全，得往东边挪挪。”

阿银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大树的树干。

青灰色的树皮上，突然冒出几丛鲜嫩的蓝银草，顺着纹路缠缠绕绕，像在写一封没寄出的信。

“往东走三里有处山谷，背风，还有眼泉。”她的声音很轻，混着雨声几乎都听不清。

唐昊扛起背包转身时，瞥见她湿透的袖口正往下淌水，贴在小臂上，显出细瘦的轮廓。

他愣了愣，突然解下自己的外袍递过去。黑色的袍子还带着他的体温，边缘磨得有些毛边。

“披上。”他别过脸，耳根被雨气蒸得有些不自然，“别着凉，生病了可不好。”

阿银的指尖刚碰到袍子，两人像被火烫似的同时缩回手。

外袍“啪嗒”掉在泥里，溅起几点水花。唐昊慌忙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印，又塞给她：“只能先忍一下了。”

雨幕里，两人一前一后地走。

唐昊的步子迈得大，却总在转弯处放慢速度，等身后的脚步声跟上来。

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砸在肩甲上，溅成细小的水花。

阿银跟在后面，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突然抬手招了招。

路边的蓝银草“嗖”地蹿高，在两人头顶织成片伞，把雨挡在了外面。

唐昊猛地停下，抬头看着突然干爽的头顶，又回头看阿银。

她正低着头，脚尖碾着地上的石子，蓝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泛红的耳尖。

“一点小本事。”她小声说，“蓝银草喜欢雨，我只是让它们长快点。”

他盯着那片颤巍巍的片伞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阿银的袖子还是湿的，隔着布料能感受到她细瘦的骨头。“前面路滑。”他的声音有点哑，“我扶着你点。”

两人的手臂贴在一起，湿热的布料下，体温像藤蔓似的缠上来。

阿银觉得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头顶的蓝银草也跟着晃悠，几滴漏下来的雨水砸在唐昊的后颈上，他却没躲。

山谷里的木屋搭了三天。

唐昊抡斧头的样子很凶，劈柴时能把木桩震得嗡嗡响，可一到拼接木头就犯愁。

榫卯处歪歪扭扭，拼了拆，拆了拼，额头上的汗混着木屑往下淌，活像只沾了灰的熊。

阿银坐在溪边洗野菜，看着他跟几根木头较劲，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笑什么？”唐昊把斧头往地上一扔，叉着腰喘气，“昊天宗只教怎么抡锤子，没教怎么搭房子”

“堂堂昊天宗传人，被木头难住了？”阿银走过去，从他脸上摘下片木屑。

她的指尖很凉，碰到他手时，唐昊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我来吧。”她说着，抬手往木架上一指。

周围的蓝银草突然活了过来，像无数双小手，轻巧地把木头推到合适的位置，藤蔓缠缠绕绕，转眼间就把歪扭的框架捆得结结实实。

唐昊看得眼睛发直。“你这武魂……”他挠挠头，“比我这锤子灵巧多了。”

阿银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着缠绕的蓝银草，声音轻了些：“植物系武魂嘛...在森林里待久了，总得会点生存的本事。”她没说的是，这些其实是本能——十万年蓝银皇对植物的掌控，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入夜后，篝火噼啪地烧着。

唐昊烤的鱼焦黑一片，他自己啃得挺香，见阿银只挑边上没糊的地方吃。

突然把鱼肚子最嫩的那块撕下来，塞给她。“吃这个。”他眼睛盯着跳动的火苗，“我不爱吃这软乎乎的。”

阿银捏着那块温热的鱼肉，看着他啃着焦黑的鱼皮，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山谷里的夜很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唐昊偶尔咳嗽的动静。

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突然说：“明天我教你认蘑菇吧？有些蘑菇长得可好看了，像花一样。”

唐昊“嗯”了一声，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他侧脸的轮廓忽明忽暗。“还是你见识的多。”他说。

“在林子里长大的，这些都是常识。”阿银避开他的眼睛，指尖在地上画着圈。

她总怕说得太多，会露出破绽。

日子像溪水似的淌过。

唐昊每天天不亮就去练锤，昊天锤砸在岩石上的闷响能传遍整个山谷。

阿银就坐在溪边，一边择野菜一边听，偶尔抬头看看。

他练得狠，常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每次都是阿银用蓝银草给他包扎。

她的动作很轻，指尖碰到他伤口时，唐昊总会屏住呼吸。

那天傍晚，唐昊用魂技练锤时没控制好力道，被昊天锤的反震弹飞，后背撞在树上，闷哼了一声。

阿银吓得扔下手里的篮子就跑过去，扶他起来时，摸到他后背一片湿热——血把衣服浸透了。

“别动。”她的声音发颤，指尖往他背上一按。

蓝银草“簌簌”地从地里钻出来，裹着草药贴在他伤口上，泛出淡淡的绿光。

唐昊低着头，能闻到她发间的清香，还有听见她心慌的呼吸声。

“你的心跳声……”阿银突然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乱了。”

唐昊猛地抬头，撞进她的眼睛里。

那双蓝盈盈的眸子里，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点别的什么，像篝火跳动的光。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阿银的手很凉，在他掌心里微微发颤。“阿银，我……”

话没说完，谷口突然传来声魂兽的咆哮，震得树叶哗哗往下掉。

两人同时回神，唐昊一把抄起昊天锤就往外冲，阿银也跟着站起来，蓝银草在她身边蓄势待发。

结果跑到谷口一看，只是只路过的百年魂兽，被唐昊一锤子吓跑了。

回到木屋时，气氛变得有点怪。

唐昊把昊天锤靠在门边，阿银低头收拾散落的草药，谁都没说话。

那晚，唐昊躺在铺着干草的地上，听着隔壁阿银翻来覆去的动静，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满月那晚，阿银站在崖边招手：“昊，上来看看。”

他顺着她搭的蓝银草梯子爬上去，发现她铺了层厚厚的蓝银草当垫子。

两人并肩坐着，月光把山谷照得像蒙了层纱。

阿银的蓝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她突然转过头，眼睛亮得惊人：“相处这么久了，我有事想要告诉你。”

唐昊看着她紧张的攥了攥手，突然有点心慌。“你说。”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阿银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我...不是人类。”她的嘴唇哆嗦着，“我是十万年蓝银皇，是化形成人重修的。”

风突然停了，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没了。

唐昊的脸在月光下白得像纸，表情一动不动。

阿银的眼泪“啪嗒”掉在蓝银草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对不起，一直瞒着你。”她站起来，腿有点软，“如果你觉得……觉得我，我明天一早就走，再也不出现了。”

她转身想跑，手腕却被唐昊抓住了。他的手心滚烫，力气大得吓人。“就这个？”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这就是你憋了半天要说的事？”

阿银愣住了，抬头看见他脸上居然带着点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唐昊扯了扯嘴角，“你对森林的熟悉，能跟魂兽说话，还有你那蓝银草……早就超出普通魂师的本事了，我又不傻。”

“那你……”阿银的眼泪还在掉，声音却带上了点困惑。

唐昊突然伸手，用拇指擦掉她的眼泪。他的指腹有层薄茧，蹭得她脸颊有点痒。

“我在乎的是你。”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管你是人还是魂兽，你都是我的阿银。”

阿银突然扑进他怀里，把头靠在他的肩膀。

唐昊僵了半天，才慢慢抬起手，轻轻抱住她的背。

比起唐昊来说，她的身材很娇小，像株刚发芽的小草，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

“其实……”他犹豫了半天小声说，“我也有件事想告诉你。”

阿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

唐昊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喜欢你很久了。”他的声音有点抖，却很清晰，“从在星斗大森林第一次见你，就被深深的吸引了。”

阿银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却慢慢小了起来。

她突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很轻，像羽毛落下来。

唐昊的眼睛猛地睁大，随即反手扣住她的后颈，把她的脸拉得更近。

这次的吻不再是轻触，带着点笨拙的急切，像要把彼此揉进骨血里。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模糊着，紧紧依偎在一起。

远处的树冠里，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黑影悄无声息地退走，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色里。

“真是的，出任务还要被吃狗粮。不过...你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武魂殿的密报，又要添上新的内容了。

而悬崖上，唐昊正低头帮阿银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他皱着眉，语气却很软，“不管你变成什么，我都会坚定的守护你”

阿银笑着点头，伸手抱住他的腰。

山谷里的风又开始吹了，带着草木的清香，蓝银草不知何时又长高了些，悄悄遮住了天上的月亮。

他们都知道，未来或许会有风雨，但此刻，只要身边有彼此，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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