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紫烛戏金瞳

夜色如墨，厚重的云层将月光捂得严严实实，连星星都懒得挣扎。

武魂殿的城墙在黑暗中舒展成巨兽的轮廓，唯有殿宇深处透出的灯火，像巨兽睁开的昏黄眼珠，映着飞檐上狰狞的兽吻。

教皇殿内，千寻疾的指尖在鎏金扶手上敲出沉闷的节奏，与烛火噼啪声搅在一起。

他面前的密报摊开着，墨迹在跳动的光线下忽明忽暗，将“比比东”三个字晕染得像团化不开的雾。

“呵……”

轻笑在空旷的大殿里打了个转，撞在雕花石柱上弹回来。

千寻疾拿起密报，指腹摩挲着纸面，力道轻得像在抚摸蝴蝶翅膀，可指节却泛着青白。

纸上记录着圣女殿近日的动向：接触了三位长老，调换了圣殿卫队的三名队长，甚至连负责采买的执事都换成了她的人。

“教皇大人，是否需要属下……”阴影里的黑衣执事单膝跪地，银色令牌在腰间颤了颤，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必。”千寻疾放下密报，起身时长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檀香。

他走到窗前，夜风掀起他金色的发梢，露出眉骨下那道浅淡的疤痕——那是比比东挠的。

“东儿总是这样，急着证明自己。”他望着圣女殿的方向，声音里裹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当年教她魂技时，连基础手势都要练到完美，如今……”他顿了顿，指尖在桉木上掐出半道白痕，“连篡位都要做得滴水不漏。”

执事的后背沁出冷汗，沾湿了里衣。

他跟随教皇三十年，见过他捏碎过叛徒的头骨，也见过他对着一幅旧画像发呆，却从没听过这样的语气——像在斥责，又像在纵容。

“传令下去，”千寻疾突然转身，金瞳在暗处亮得惊人。

“圣女要调的人，给她；要批的款，发她。但她见过谁，说过什么，哪怕是咳嗽一声，都要记下来报给我。”

“是。”执事叩首退下，靴底擦过地面的声响在殿外渐远。

千寻疾重新坐回高背椅，抬手按住眉心。

桌案下的阴影里，他的指缝间渗出几缕金色魂力，将密报上的字迹烫得微微发焦。

圣女殿的烛火是冷紫色的，映得比比东的侧脸像块剔透的紫水晶。

她站在落地镜前，指尖划过镜中自己的颈后——那里有个淡紫色的印记，像朵蜷缩的花，是罗刹种下的传承印记

“鬼魅和月关那边松口了？”她没回头，声音透过镜面传回来，带着点冷意。

灰袍老者躬身站在三步外，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盒：“是。菊鬼长老表示在必要时会支持您。

比比东轻笑一声，转身时紫眸亮得像淬了毒。

老者低头回应，正要退下，却被比比东叫住：“教皇那边有动静吗？”

“回圣女，今日午时，教皇批准了您扩建‘武魂学院’的奏折，还额外拨了二十名魂圣做教习。”老者补充道，“听说他看完奏折后，还对着属下笑了”

比比东的指尖猛地收紧，玉坠硌得指腹生疼。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紫毫笔蘸着墨，却迟迟没落下。

冷紫色的烛火在她眼底跳动，映出几分困惑。

“他笑了？”她轻声重复，像在咀嚼什么苦涩的药。

“三个月前我调换卫队长时，他摔碎了三个茶杯；上个月我接触长老时，他罚我抄了一百遍《武魂法典》。现在我都快把他的人换成我的了，他却……笑了？”

老者垂首不语。他知道，圣女从不喜欢旁人揣测教皇的心思——尤其是在她自己都想不通的时候。

比比东忽然将笔一掷，墨滴在宣纸上晕开，像朵黑色的花：“你下去吧。告诉鬼魅和月关，三日后子时，在西配殿的密道见。”

老者退走后，殿内只剩下烛火的噼啪声。

比比东走到窗前，望着教皇殿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已经灭了，只剩一片浓黑，像头蛰伏的兽。

“千寻疾，你到底在等什么？”她抬手按住颈后的印记，那里隐隐发烫。

“是等我把刀架到你脖子上，还是……”她忽然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等你像当年毁掉玉小刚那样，再毁掉一次？”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窗边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比比东猛地回头，紫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周身魂力骤然爆发，将烛火震得熄灭了一半。

西配殿的屋顶上，鬼魅的黑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绣着的银色鬼纹。

他望着圣女殿灭了一半的烛火，又瞥了眼远处漆黑的教皇殿，忽然轻笑一声，声音像砂纸蹭过木头。

“月关，你说这师徒俩，谁先忍不住？”

阴影里传来窸窣声，月关探出头，手里还攥着朵半开的墨菊：“我赌圣女。”

鬼魅没接话，只是往教皇殿的方向瞥了眼。

那里的黑暗中，似乎有金芒一闪而逝，快得像错觉。

“不过啊，”月关舔了舔嘴角的糖渣，“教皇也够能忍的。换作是我，谁敢动我殿里的人，我早把他的头发薅秃了。”

鬼魅终于轻笑一声：“你以为他在忍？”他指了指圣女殿，“那密道的钥匙，还是当年教皇亲手给圣女的。”

月关愣住了，嘴里的蜜饯差点吞错了喉咙：“你说什么？”

“六年前，圣女生辰，教皇送了她个锦盒，里面就是密道钥匙。”鬼魅的声音很轻。

“当时我恰好在殿外巡查，听见教皇说……‘若有一天你觉得殿里太闷，就从这里出去透透气’。”

风突然变大，吹得月关手里的墨菊落了片花瓣。

他望着圣女殿那扇亮着冷紫色灯火的窗，又看了看教皇殿那片浓黑，忽然觉得嘴里的蜜饯有点发苦。

“这叫什么事啊……”他嘟囔着，“师徒俩演这么一出，累不累？”

鬼魅没再说话，身影渐渐融入屋顶的阴影里，只剩黑袍的一角在风里轻轻晃动。

月关把墨菊别在领口，也跟着隐了身。

夜色更深了，武魂殿的宫墙在黑暗中沉默着。

谁也不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夜里，有多少暗流在涌动——像密道里的风，像烛火下的影，更像那对师徒彼此眼底藏着的，连自己都读不懂的复杂。

“随他们吧，我们只需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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