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废弃驿站后,两人沿着密道往京城方向赶。越靠近京郊,官道上的行人渐多,萧然便收起了那身招摇的锦袍,换上寻常书生的青布长衫,赵晏则依旧扮作随从,只是腰间多了柄不起眼的短刀。
这日午后,两人在官道旁的茶寮歇脚。小二刚端上茶水,就听邻桌几个商人模样的人在闲聊,话里话外都是京中动向——周显以“平定南疆叛乱”为由,在城郊驻军三万,说是防备土司余党,实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在监视京中百官。
“周大人这权势,怕是快赶上摄政王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商人咂着嘴,“听说前几日,礼部侍郎只因在朝堂上反驳了他一句,当晚就被冠上‘通敌’的罪名抄了家。”
另一个胖商人叹了口气:“咱们做买卖的,还是少议论这些。听说新帝近来身子不适,朝政几乎全由周显把持,咱们只求别惹祸上身就好。”
萧然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新帝“身子不适”?周显把持朝政?这倒是个绝佳的机会。
“看来京中局势比咱们想的更乱。”赵晏压低声音,“周显这是想架空皇权。”
“架空?”萧然轻笑一声,指尖在杯沿划了个圈,“我看他是想取而代之。”他放下茶杯,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往小二手里塞了块碎银,“小哥,问个事,城郊驻军的营地在哪片?”
小二掂了掂碎银,眉开眼笑:“客官是想问周大人的军营吧?就在西边的落马坡,离这儿不过十里地,远远就能看见帐篷。”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不过客官可别乱打听,那边管得严,生人靠近就会被盘查。”
“多谢小哥提醒。”萧然笑着点头,回头看向赵晏,“看来得去落马坡走一趟。”
赵晏皱眉:“去军营?太危险了。”
“越危险的地方,才越有机会。”萧然起身,理了理长衫,“周显驻军城郊,必定和京中内线有联系。咱们若能截获他们的密信,就能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他往西边瞥了眼,“再说,三万驻军的粮草辎重,总得有人押送吧?”
赵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劫粮草?”
“不是劫,是‘借’。”萧然笑得狡黠,“借点东西,让周显的军心乱一乱。”
两人付了茶钱,往落马坡方向走去。离军营还有三里地时,就见一队士兵押着十几辆马车往营地去,马车上盖着帆布,隐约能闻到粮草的气息。
“是押送粮草的队伍。”赵晏低声道,“大约二十人,都是精锐。”
萧然盯着为首那辆马车——车帘缝里露出个锦盒的角,用料考究,不像是装粮草的。他从空间里摸出颗石子,屈指弹向旁边的树林,惊起一群飞鸟。
士兵们下意识抬头看天,就在这瞬间,萧然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窜到最后一辆马车旁,指尖在车夫腰间一点,对方顿时软倒在地。他掀开帆布,里面果然装着满满的粮草,还有几桶菜油。
“动手!”萧然低喝一声,将菜油桶推下车。
赵晏早已拔刀出鞘,直扑为首的士兵。刀光凛冽,不过三招就将对方制服。其余士兵见状,纷纷拔刀围上来,却被赵晏缠住,一时难以分身。
萧然趁机爬上为首的马车,掀开锦盒——里面是一叠密信,还有个账本,上面详细记录着周显贪墨军饷、勾结地方官的证据。他迅速将密信和账本收进空间,又从空间里翻出几包硫磺粉,往粮草堆上一撒,再用火折子点燃。
“不好!粮草着火了!”士兵们惊呼起来,阵型顿时大乱。
萧然从马车上跃下,冲赵晏喊道:“撤!”
两人钻进树林,身后传来士兵们的惨叫和救火的呼喊声。跑出很远后,赵晏才停下来,看着萧然:“你早就计划好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萧然靠在树上喘气,脸上却带着笑意,“不过收获不错。”他从空间里摸出账本,“有了这个,周显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赵晏接过账本翻看,越看脸色越沉:“克扣军饷近百万两,私通土司贩卖军火……他这是找死!”
“死?太便宜他了。”萧然夺回账本,小心翼翼地收好,“咱们得把这些证据,送到该送的人手里。”他往京城方向望了望,“比如,那些被周显打压的老臣,或是……宫里那位‘身子不适’的新帝。”
赵晏挑眉:“你想入宫?”
“总得见见这位新帝,看看他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萧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找个地方落脚。我知道京郊有个废弃的别院,是以前……一个故人的,可以暂时藏身。”
他说的“故人”,其实是原主母亲的陪嫁产业,早已荒弃多年,却恰好离皇宫不远,又偏僻隐蔽。系统之前扫描地形时提过一嘴,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两人往别院赶去,傍晚时分终于抵达。别院的门早已腐朽,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院子里长满了齐腰的杂草,只有正屋还勉强能住人。
萧然从空间里摸出扫帚和抹布,一边打扫一边道:“委屈侯爷了,今晚只能凑合一晚。”
赵晏没说话,拿起墙角的斧头劈柴——他看见萧然翻出了铁锅和米,显然是打算在这里长住。
夜幕降临时,两人终于在正屋生起了火,锅里煮着香喷喷的白粥。萧然从空间里摸出两碟咸菜,又拿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酱肉。
“没想到你还带了这些。”赵晏有些意外。
“出门在外,总得备点好东西。”萧然递给他一双筷子,“尝尝?这酱肉是京城‘福记’的,味道不错。”
赵晏接过筷子,夹起一块酱肉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让他愣了愣——这是赵珩以前最爱吃的。那时候每逢节庆,赵珩总会缠着他去买,两人坐在侯府的台阶上,你一块我一块,吃得满嘴流油。
“怎么不吃了?”萧然看着他,“不合胃口?”
“没有。”赵晏摇摇头,喝了口粥,“很好吃。”
萧然笑了笑,没再追问。他看得出赵晏的异样,却不想点破。有些情谊,模糊着反而更有用。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几声极轻的脚步声。萧然和赵晏对视一眼,同时放下筷子,摸向身边的武器。
“看来咱们的‘邻居’,来得比想象中早。”萧然低声道,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是周显的人?还是……宫里的人?
不管是谁,这场京城的棋局,总算是正式开始了。而他萧然,早已摆好了棋子,只等时机一到,便要落子无悔。
夜风吹过荒院的断壁残垣,带着草木的湿冷气息。萧然贴在门后,指尖捻着枚银针——这是他从空间里翻出的暗器,针尖淬了些微麻散,足以让人暂时失力。赵晏则握紧短刀,目光锁定院墙缺口,那里的杂草正被人悄悄拨开。
“是自己人。”一个压低的声音从墙外传来,带着几分试探,“张启让我们来的。”
萧然与赵晏对视一眼,后者缓缓松开刀柄。张启是漕运总督的亲信,当初萧然能以“沈砚”的身份混进赵晏的车队,正是靠他打通关节。如今看来,漕运总督那边果然收到了消息,派人来接应了。
推门时,月光恰好照亮院外三人的脸。为首的是个精瘦汉子,腰间挂着块铜制令牌,上面刻着“漕”字,正是漕运总督府的记号。他见了萧然,立刻躬身行礼:“沈先生,总督大人收到消息,说周显已下令封锁城门,严查过往行人,特让属下带您从水路进城。”
“水路?”萧然挑眉,“漕运的船?”
“是。”汉子点头,“今夜三更,东门码头有艘货船,装的是江南来的丝绸,正好能掩人耳目。”他顿了顿,看向赵晏,“这位是……”
“我的同伴。”萧然淡淡道,“一起走。”
汉子有些犹豫——总督只说要接应沈先生,没提还有旁人。但他想起张启临行前的嘱咐“沈先生的话,便是总督的意思”,便不再多问:“请随属下走,路上要避开巡逻的兵丁。”
三人跟着汉子穿过后巷,脚下的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滑。转过第三个拐角时,萧然忽然瞥见墙根阴影里站着个老妪,正借着灯笼光纳鞋底,眼神却若有若无地往他们这边瞟。他脚步微顿,认出那是原主母亲旧部的后人,上次在南疆时,正是这些人悄悄送来的谷内地形图。
“沈先生?”汉子回头催促。
“没事。”萧然笑了笑,跟上队伍时,指尖不经意间在墙上敲了三下——这是原主母亲留下的暗号,意为“安全,无需接应”。阴影里的老妪动作一顿,低头继续纳鞋,灯笼光在她脸上投下安心的纹路。
到东门码头时,果然见一艘乌篷船泊在岸边,船身被帆布盖得严实,只露出“江南织造”的烙印。船夫见了汉子的令牌,立刻掀开跳板:“货都备好了,就等先生们了。”
钻进船舱,萧然才松了口气。舱内陈设简单,一张矮桌,几把竹椅,角落里堆着半箱茶叶。汉子沏上茶,低声道:“总督大人说,周显近来动作频频,不仅在城郊驻军,还拉拢了兵部尚书李嵩,怕是要对老臣们动手。先生带回来的账本,他已让人抄录多份,打算联合几位御史在朝堂上参周显一本。”
“李嵩?”萧然端茶杯的手顿了顿,“就是去年想吞掉漕运三成粮草的那个?”
“正是。”汉子咬牙,“此人与周显勾结,去年若非先生提前示警,总督大人怕是已被他们扣上‘贪墨军粮’的罪名了。”
萧然笑了笑。去年他刚到江南,恰好撞见李嵩的人伪造漕运账目,便顺手将证据递了给漕运总督。本是为了换个人情,没想到竟成了如今的助力——这便是他信奉的“利益循环”,种下的每一分筹码,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船行平稳,赵晏靠在舱壁上闭目养神,实则一直在听两人对话。他隐约猜到萧然的人脉远比看上去复杂,却没想到连漕运总督都卖他面子。这个“沈砚”,背后到底藏着多少势力?
“对了。”汉子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封信,“这是张启大人让属下转交的,说先生或许用得上。”
萧然拆开信,里面是张启的字迹,说京中近来风声紧,“沈砚”的身份虽经总督府背书,但频繁出现在赵晏身边,已引起周显的注意,建议他换个身份活动。信末还附了句话:“总督说,若先生需要新身份接近中枢,他可托漕运沿线的关系办妥。”
放下信纸,萧然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接近中枢,意味着要靠近新帝。如今新帝被周显架空,身边最缺的便是能制衡权臣的“自己人”。若能以新身份成为新帝的近臣,便能一步步渗透权力核心——这正是他需要的。
“替我谢过总督。”萧然抬头,对汉子道,“请转告张启,劳烦他拟一个新身份——就说江南来的举子,懂些经史,也懂些漕运利弊。新帝近来不是在关注江南水患吗?这个身份刚好合用。”
汉子点头记下:“属下这就让人回禀。不出三日,新的路引和文书便会送到先生指定的地方。”
船行至黎明时分,已到京郊水道。萧然与赵晏在一处隐蔽的芦苇荡下船,汉子留下些银两和一套京城的宅院钥匙:“这是总督在西城的一处宅子,先生可暂时落脚。”
目送船影消失在晨雾中,赵晏才开口:“你打算用新身份入宫?”
“总得让那位‘病着’的陛下知道,有人能帮他除掉周显。”萧然掂了掂钥匙,“侯爷若信我,可先去宅子歇脚。若不信……”
“我与周显本就势不两立。”赵晏打断他,“你的事,我暂且信一次。”他转身往岸边小路走,“但你记住,若你敢利用这些证据做祸国之事,我第一个不饶你。”
萧然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祸国?他要做的,是夺国。
三日后,西城的宅院里,张启派来的人送来了新的文书。萧然展开看了看——江南举子“苏砚”,年二十,精通水利,因向朝廷上书陈述江南水患对策,被吏部引荐入宫,预备在新帝面前试讲。
“苏砚……”他指尖划过纸上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沈砚是为了接近赵晏,苏砚便是为了接近权力的中心。
系统在他脑海里哼道:“倒是会顺藤摸瓜,借漕运的势,用新帝的需,一步到位。”
“不然呢?”萧然将文书收进空间,对着铜镜理了理长衫,镜中的青年眉目清俊,带着几分江南学子的温雅,再无半分“沈砚”的市侩气,“皇位这东西,总不能硬抢。得让那位陛下亲手,把梯子递到我手里。”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萧然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从流浪千世的魂,到步步为营的谋者,这一世,他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终于近了一步。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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