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不欢而散。新帝被簇拥着回了寝宫,脸色苍白如纸,连带着龙袍上的金线都失了光彩。萧然跟在最后,听着身后宗室们压抑的议论声,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一枚玉佩——那是安亲王趁乱塞给他的,玉上刻着个“暗”字,是宗室秘密议事的信物。
“这下好玩了。”系统在他脑海里幸灾乐祸,“新帝被架在火上烤,宗室们蠢蠢欲动,赵晏还拿着账册虎视眈眈。你这渔翁当得,真是顺风顺水。”
萧然没接话,拐进通往内务府的小路。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石青色常服的边角被风吹起,露出的领口线条干净利落,连守夜的侍卫见了,都下意识地收了收目光——这苏侍读夜里瞧着,竟比白日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清冽,像浸在溪水里的玉。
内务府的值房还亮着灯。掌管库房的刘太监正对着账本唉声叹气,见萧然进来,忙不迭地起身:“苏侍读怎么来了?”
“来取样东西。”萧然走到货架前,指尖划过一排落满灰尘的锦盒,最终停在最底层的那个——里面是原主赵珩小时候戴过的长命锁,他前几日让刘太监找出来的。
打开锦盒,黄铜锁上刻着的“珩”字已有些模糊。萧然指尖拂过那个字,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像错觉。
“这锁……”刘太监欲言又止,“奴才记得,好像是前二皇子的物件。”
“嗯。”萧然将锦盒合上,“陛下念旧,让我找出来看看。”他转身时,月光恰好落在脸上,那双眼在暗影里亮得惊人,“刘公公,周显当年经手的内务府账目,你还留着吗?”
刘太监浑身一僵,额上冒出冷汗:“侍读这是……”
“陛下要彻查军械库的事。”萧然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那些账目若是落在赵侯爷手里,公公觉得,你还能安稳守着这库房吗?”
刘太监脸色煞白,忙从床底拖出个木箱:“奴才……奴才这就给您找!”
萧然蹲下身翻查账目,长睫垂下的弧度在烛光下格外清晰。刘太监偷眼瞧着,忽然觉得这苏侍读不像表面那么温和——他翻账目的动作又快又准,指尖划过纸页时,连哪一行有涂改的痕迹都能立刻指出,分明是早就做足了功课。
“找到了。”萧然抽出一本泛黄的账册,上面记着三年前周显从内务府领走的“防火漆”,数量足以涂满半个军械库。他将账册塞进怀里,又从空间里摸出锭银子放在桌上,“辛苦公公了。”
走出内务府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他刚拐过回廊,就见赵晏站在石阶下,铠甲上还沾着风尘,显然是彻夜未眠。
“苏侍读。”赵晏的声音带着疲惫,目光却锐利如刀,“军械库的账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萧然站在石阶上,晨光落在他肩头,将石青色常服染成淡淡的金。他低头看着赵晏,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侯爷觉得,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在利用陛下,利用宗室,也在利用我。”赵晏握紧腰间的佩刀,“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不重要。”萧然走下石阶,与他并肩而立,声音压得极低,“重要的是,侯爷想不想知道,当年先皇的暗卫,为何会全军覆没?”
赵晏猛地转头看他,目光撞进他清亮的眼底——那里映着晨光,也藏着深不见底的算计。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看懂过这个苏侍读,那张清俊的脸像层薄冰,底下藏着的究竟是冰还是火,谁也说不清。
“三日后,西郊白云观。”萧然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衣袍拂过石阶的轻响,像在赵晏心头敲了记警钟。
回到宅院时,张启已等在院里,递上一封密信:江南的灾民已按计划北上,打着“感恩陛下安置”的旗号,此刻正在城外跪请“彻查军械案,还天下公道”。
“做得好。”萧然拆开信,指尖划过“灾民”二字,“让他们再闹大些,最好让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
张启犹豫了下:“会不会太冒险?万一惊动了禁军……”
“禁军统领是安亲王的人。”萧然打断他,目光望向皇宫的方向,“新帝现在自顾不暇,没人会管城外的灾民。”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漕运总督,准备好粮草,等我的消息。”
张启走后,萧然坐在书案前,将周显的账册、内务府的记录,还有灾民的请愿书一一摆开。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纸上,将他的侧脸照得愈发清透,连握笔的指尖都泛着玉色。
“下一步,打算逼宫?”系统懒洋洋地问。
“逼宫太难看。”萧然写下“禅让”二字,笔尖的墨在纸上晕开,“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把皇位交出来。”
他要的不是一场血腥的政变,而是一场“顺天应人”的更替。新帝失信于宗室,失德于百姓,而他萧然,手握证据,拉拢了宗室,安抚了灾民,更有那张让人信服的脸和“温润如玉”的名声——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三日后,白云观。
赵晏看着萧然递来的密信,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信上详细记录着先皇暗卫发现新帝毒杀兄长的证据,而周显,正是帮凶。
“这……这是真的?”
“侯爷可以去查。”萧然站在观外的银杏树下,秋风拂起他的衣袍,露出的脖颈线条干净利落,“暗卫的后人还在京郊,他们手里有先皇的遗诏。”
赵晏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阳光穿过银杏叶落在萧然脸上,将他眼底的冷意衬得愈发清晰。那一刻,赵晏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既像那个温润的苏侍读,又像传说中那个被废的二皇子赵珩——尤其是那双眼睛,清俊里藏着的锋芒,简直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赵晏的声音带着颤音。
萧然笑了笑,没回答。他转身望向京城的方向,那里,灾民的请愿声已传遍街巷,宗室们正聚集在安亲王府议事,而新帝,怕是已经收到消息,正坐在空无一人的御书房里,等着他这最后一根稻草。
“时候到了。”萧然低语。
系统在他脑海里哼道:“终于要摊牌了?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天人之姿的脸,配上‘废皇子’的身份,能掀起多大的浪。”
萧然没接话,只是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秋风卷起他的衣袍,像展开的羽翼。
这场持续了数年的棋局,终于要落下最后一子。而他,将站在棋盘中央,接过那把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
至于那些过往的恩怨,那些伪装的温和,那些被利用的人心……都将随着新帝的退位,烟消云散。
宗室联名请新帝“暂避权位,以平民愤”的奏折递上去时,萧然正在御书房替新帝整理奏折。那些奏折堆得像座小山,大多是弹劾或质问,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军械库一案的不满。
新帝坐在龙椅上,脸色比纸还白,手指紧紧攥着扶手,指节泛白。“他们……他们竟敢逼朕!”他声音发颤,目光扫过萧然,带着一丝求助,“苏砚,你说朕该怎么办?”
萧然垂眸整理着奏折,晨光从他侧脸滑过,将那截白皙的脖颈照得近乎透明。他动作不急不缓,声音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陛下息怒,宗室也是忧国忧民,并非有意逼宫。”
“忧国忧民?”新帝猛地拍案,龙案上的茶杯晃了晃,“他们是想趁机夺权!”他看着萧然,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那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你帮朕,朕封你为相,让你权倾朝野!只要你帮朕渡过这关……”
萧然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却没挣扎。他抬眼看向新帝,目光清亮得像含着水,眼底却藏着一丝极淡的嘲弄——这个亲手废了赵珩的人,如今竟要向“赵珩”求助,何其可笑。
“陛下放心,臣定会为陛下分忧。”他轻轻抽回手,指尖拂过被捏红的地方,动作自然得像拂去灰尘,“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如先答应宗室的请求,暂避锋芒。”
新帝愣住:“你让朕……让权?”
“是暂避。”萧然强调,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等查清军械案,证明陛下清白,再重掌大权不迟。届时那些逼宫的宗室,陛下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这番话像颗定心丸,让新帝渐渐冷静下来。他看着萧然清俊的脸,忽然觉得只有这个人能依靠,便点头道:“好,就依你。你去跟宗室说,朕……朕同意暂避。”
萧然躬身应下,转身时,衣袍下摆轻轻扫过龙案,带起一阵微风。新帝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青年的身姿格外挺拔,像株临风的青竹,却又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韧劲儿。
走出御书房,系统便嗤笑道:“可以啊,哄人一套一套的。这新帝怕不是傻,居然真信你的鬼话。”
“他不是信我,是信‘权倾朝野’四个字。”萧然沿着回廊往前走,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身上,将石青色常服染上斑驳的光影,“人在绝境里,总会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那稻草下藏着毒蛇。”
宗室们见新帝松口,立刻趁热打铁,提出让“德高望重、民心所向”的苏侍读暂代批奏折之权。这提议看似突兀,却没人反对——毕竟萧然既扳倒了周党,又安抚了灾民,那张清俊的脸和温和的性子,早已让不少人放下戒心。
萧然“勉为其难”地接了旨,搬进了靠近御书房的偏殿。每日前来递奏折的官员络绎不绝,见了他,无不恭恭敬敬地行礼,目光总会在他脸上多停留片刻——这位苏大人不仅有能耐,生得还好,站在那里就像幅画,让人忍不住信服。
三日后,白云观的暗卫后人果然带着先皇遗诏找上门。遗诏上明明白白写着,先皇属意的继承人是二皇子赵珩,而非现在的新帝。
萧然将遗诏收好,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后人,声音平淡:“你们先回去,时机到了,自会让遗诏重见天日。”
那些人退下后,赵晏才从屏风后走出,脸色复杂:“你果然早就知道。”他看着萧然,忽然福至心灵,“你……你就是赵珩?”
萧然没承认,也没否认。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宫墙,月光落在他侧脸,将那双眼尾微挑的眸子衬得愈发清冽。“是不是很重要?”他轻声道,“重要的是,先皇的遗愿,该实现了。”
赵晏看着他的侧影,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总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皇子,眉眼间确实与眼前的人有七分相似,只是少了那份怯懦,多了些让人不敢直视的锋芒。
“我帮你。”赵晏握紧佩刀,“但你要答应我,事成之后,善待百姓。”
萧然回头,笑了笑,眼角的纹路浅淡而真实:“好。”
那一笑,竟让赵晏看得有些怔忡——原来这张脸真正舒展时,竟比任何时候都要动人,像雪后初晴的阳光,清透而温暖。
接下来的日子,萧然一边以“苏砚”的身份处理朝政,一边暗中联络宗室与暗卫,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直到半月后,新帝试图调动禁军反扑,被安亲王抓了个正着。萧然顺势将先皇遗诏公之于众,又拿出新帝毒杀兄长、默许周显私藏军械的证据。
铁证如山,朝野震动。宗室们联名上书,百姓们跪在宫门外请愿,连禁军都倒戈相向。
新帝被软禁在寝宫时,萧然去见了他最后一面。对方穿着素色常服,头发散乱,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严。
“是你,你果然是赵珩!”新帝看着他,眼神怨毒,“朕就该早点杀了你!”
萧然站在他面前,没穿官服,只着一身月白长衫。晨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将他的身影勾勒得近乎透明,那张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自带一种让人臣服的气场。
“你错了。”萧然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不是你该杀了我,是你不该坐上这个位置。”
他转身离去,没再回头。身后传来新帝绝望的嘶吼,却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三日后,萧然以二皇子赵珩的身份,在百官与百姓的拥戴下,登上了皇位。
登基大典那日,他穿着繁复的龙袍,一步步走上太和殿的台阶。阳光洒在他身上,将十二章纹的龙袍染得金光闪闪,那张清俊的脸在玉冠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如同天人,既有着帝王的威严,又带着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温和。
系统在他脑海里哼道:“总算坐上龙椅了,这一路装的,差点以为你真成温润公子了。”
萧然望着阶下跪拜的百官,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装?或许吧。但这张脸,这份算计,这场隐忍,终究没有白费。
他抬手,声音清亮,传遍整个太和殿:“众卿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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