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过劳。”
我飘在半空看医生宣布自己死亡。
再睁眼时,眼前是巨大垃圾箱和野猫群的白眼。
“蠢货两脚兽!死了都比现在强!”
身体轻盈无比——居然重生成了只流浪猫。
惊恐中躲开垃圾车时,我嘶声大喊救命。
出口却是毫无尊严的奶气“喵~”
夜色里新得的猫爪肉垫粉嫩精致,
而我只能夹着尾巴缩在阴暗角落——
这猫生可比996凄惨多了。
------
灵魂状态的感受异常陌生。没有血肉骨骼的拖累,没有心电监护仪单调却令人窒息嘀嗒声,轻飘飘地悬浮着,仿佛一阵稍大的穿堂风就能将自己吹散。
这个视角也很奇特——高悬在手术室苍白刺眼的光晕正上方,冷光无情地打在下方金属台面上躺着的那具身体上。一具年轻男人的身体,头发因长时间未打理显得凌乱,脸颊深深凹陷,眼周笼着几乎发紫的浓重青痕。过分宽大的病号服裹着他,更显出形销骨立的轮廓。几个穿着蓝色无菌服的身影在那身体周围机械地忙碌着,动作迅速而标准,透着一种对待任务而非生命的麻木。冰冷的器械偶尔反射出一点寒光。
“确认死亡时间……” 其中一个医生站直了身体,声音透过口罩,沉闷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审判的重量,“……死亡原因:过劳。”
过劳。
这两个字在死寂的半空回荡。
林琛麻木地注视着下方那具名叫“林琛”的躯壳。感觉不到愤怒,也挤不出悲伤,只有一种荒谬感像粘稠的沥青,缓慢而沉重地包裹住他摇摇欲坠的灵体。昨夜……或者更准确地说,七十二小时前最后记忆里的一幕,是自己撑着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把那个改了不知第几版的PPT最后一页检查完,刚点了邮箱发送键,一股撕裂般的剧痛就从胸口炸开。之后便是黑暗,铺天盖地。
现在,医生盖章了。
原来,那声无形的爆炸,是生命的终点。
意识在强烈的坠落感里急速下坠、坍缩,如同被卷入一个无底深渊。所有光线、声音、冰冷手术室的气息都在刹那间被抽走,被一股纯粹粗暴的黑暗彻底吞噬。失重感紧紧攥着他的灵魂,像一片彻底失控的落叶,被狂风抛入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一点模糊的光感重新渗入知觉。
然后,是气味。
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馊掉的厨余酸味、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腐烂垃圾发酵特有的黏腻腥甜气息混合在一起,拧成一股具 “死因:过劳。”
我飘在半空看医生宣布自己死亡。
再睁眼时,眼前是巨大垃圾箱和野猫群的白眼。
“蠢货两脚兽!死了都比现在强!”
身体轻盈无比——居然重生成了只流浪猫。
惊恐中躲开垃圾车时,我嘶声大喊救命。
出口却是毫无尊严的奶气“喵~”
夜色里新得的猫爪肉垫粉嫩精致,
而我只能夹着尾巴缩在阴暗角落——
这猫生可比996凄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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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状态的感受异常陌生。没有血肉骨骼的拖累,没有心电监护仪单调却令人窒息嘀嗒声,轻飘飘地悬浮着,仿佛一阵稍大的穿堂风就能将自己吹散。
这个视角也很奇特——高悬在手术室苍白刺眼的光晕正上方,冷光无情地打在下方金属台面上躺着的那具身体上。一具年轻男人的身体,头发因长时间未打理显得凌乱,脸颊深深凹陷,眼周笼着几乎发紫的浓重青痕。过分宽大的病号服裹着他,更显出形销骨立的轮廓。几个穿着蓝色无菌服的身影在那身体周围机械地忙碌着,动作迅速而标准,透着一种对待任务而非生命的麻木。冰冷的器械偶尔反射出一点寒光。
“确认死亡时间……” 其中一个医生站直了身体,声音透过口罩,沉闷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审判的重量,“……死亡原因:过劳。”
过劳。
这两个字在死寂的半空回荡。
林琛麻木地注视着下方那具名叫“林琛”的躯壳。感觉不到愤怒,也挤不出悲伤,只有一种荒谬感像粘稠的沥青,缓慢而沉重地包裹住他摇摇欲坠的灵体。昨夜……或者更准确地说,七十二小时前最后记忆里的一幕,是自己撑着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把那个改了不知第几版的PPT最后一页检查完,刚点了邮箱发送键,一股撕裂般的剧痛就从胸口炸开。之后便是黑暗,铺天盖地。
现在,医生盖章了。
原来,那声无形的爆炸,是生命的终点。
意识在强烈的坠落感里急速下坠、坍缩,如同被卷入一个无底深渊。所有光线、声音、冰冷手术室的气息都在刹那间被抽走,被一股纯粹粗暴的黑暗彻底吞噬。失重感紧紧攥着他的灵魂,像一片彻底失控的落叶,被狂风抛入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一点模糊的光感重新渗入知觉。
然后,是气味。
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馊掉的厨余酸味、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腐烂垃圾发酵特有的黏腻腥甜气息混合在一起,拧成一股具有实质形体的恶臭冲击波,蛮横地撞进他残存的意识里,熏得他“灵魂”都忍不住一阵剧烈翻腾!
几乎同时,光线也重新出现,扭曲、晃动、破碎——像是透过晃动的水面看东西,眼前景象在失焦与聚焦间疯狂地来回撕扯。他努力眨了眨不存在的“眼”。视野艰难地稳定下来,轮廓开始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堵巨大、油污斑驳、散发着铁锈和食物残留混合气息的钢铁墙壁——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垃圾箱。视角前所未有的低矮,仿佛匍匐在地面。
视角!他猛地意识到,这个角度……这个观察世界的角度,绝非自己熟悉的高度!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迫使他本能地向一旁“扭”动。这个动作无比生涩别扭,仿佛在操控一个完全不熟系的、充满延迟的木偶身体。
“嗤——”
一声轻蔑、短促的响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就在很近的地方响起。紧接着,又是几声高低不同、但同样充满讥诮意味的喵呜。
林琛僵硬地、一寸寸地“抬”起视线。
垃圾箱投下的浓重阴影边缘,蹲着几只毛色斑驳的野猫。它们体态消瘦但精悍,眼神锐利得像磨过的玻璃片。其中一只体型壮硕的三花公猫站在最前面,皮毛乱糟糟地粘着污垢,一条狰狞的疤痕横贯眼角。它的琥珀色瞳孔竖成冰冷的细线,牢牢钉在林琛身上。
“……喵呜?嗷?(傻子?)”旁边一只瘦骨嶙峋的玳瑁猫歪着尖尖的脑袋,细声细气地问,那眼神好奇又带着点怜悯的评估,像是在打量一堆无法处理的废料。
三花猫喉咙里发出更响的呜呜低吼,满是警告和不耐烦:“嗤!嗷唔!(哼!蠢死了!)”
林琛整个人……不,整个魂,被冻在了当场。那眼神,那声音……他奇异地发现自己能明白那些猫话里赤裸裸的嘲讽和鄙夷!它们看的不是一个同类!它们在看一个刚从垃圾里爬出来的、没用的废物!野猫眼中的“蠢货两脚兽”!
就在这时,左边那道锈痕斑斑的巨大“铁墙”阴影微微震动了一下。林琛下意识地、极快地朝左侧瞥去——动作迅捷得远超他平生任何一次扭头的体验——一条毛茸茸的、橘白相间的尾巴,正从自己的左侧视野边缘飞快地缩了回去,尾巴尖还沾着点可疑的黑乎乎的东西。
大脑一片空白,那感觉像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池。
尾巴?!我的?!
“嗷呜…(啧,死了都比现在强啊…)” 三花猫旁边的黑猫舔舔爪子,细长的尾巴尖带着同情和不屑一甩一甩,金黄的猫眼睥睨林琛那副灵魂出窍的傻样,字字诛心。
这话像一柄烧红的铁锥,猛地扎透了林琛混乱的意识深处那层摇摇欲坠的自我认知壁垒!
我是谁?我在哪?这是什么?!
“轰——!!!”
巨大的恐慌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炸裂、喷发!林琛发出无声的咆哮,想要跳起来,想要逃离!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身体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的后爪——两只确实存在的、此刻只感到一种陌生而强大弹性的肢体——猛地朝粗糙坚硬的水泥地面一蹬!
砰!
整个人……不,整只猫……以一种近乎弹射的、绝不可能属于人类的轻盈姿态,向上拔高了足足一米多!垃圾箱巨大的阴影在他身下快速滑过,那些惊愕猫脸瞬间远离,只有一股垃圾腐烂的浓烈气味搅动着气流。滞空的瞬间如此奇妙,世界仿佛静止了,重力似乎暂时失效。他甚至下意识地低头,想看看那两条让自己跃起的腿究竟是何等力量之物。
那是什么?
目光所及,是两截被厚实、橘白夹杂的蓬松绒毛覆盖的肢体。它们弯曲着,覆盖着细密毛发的腿肚线条流畅,尽头是小小的、踏空的脚掌……
脚掌?不,那更像是……爪子?覆盖着肉乎乎的垫子……
粉色的肉垫?!
巨大的认知错位感让他头晕目眩。下一秒,重力无情地将他拖回了地面。他踉跄着落地,柔软的肉垫砸在冰冷的硬地上,只发出极轻微的噗一声,那奇怪的弹性质感吸收了大部分的冲击。他趔趄了一下,终于勉强站稳,四条腿本能地张开,牢牢抓着地面支撑住这副新身体,呼吸急促,小小的胸腔剧烈起伏。
心跳得像个失控的破鼓。
垃圾箱角落那些猫全被这惊猫的一跃和摔落弄懵了,原本的鄙夷嘲笑都僵在脸上。三花头领眯起眼,琥珀色的竖瞳危险地收缩成一条黑线。
林琛大口喘着粗气,猫科动物的本能让他压低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条死巷子比垃圾箱散发的味道更令人窒息。两侧是剥落着灰色水泥的斑驳高墙,遮蔽了午后本就不多的光线,只在垃圾箱和墙壁的缝隙间投下几道刀刃般狭窄的冷光。墙根处淤积着一滩看不清内容的深色污渍,散发着浓烈的腐败尿臊气,混杂着角落里堆积的、看不清形状的废弃物的霉烂味。唯一的出口通向外面相对开阔却同样混乱的人行道——狭窄、肮脏、被油腻污垢浸透的地面仿佛从未被清洗过。
危险!快跑!
被陌生视线锁定的恐怖感像冰冷的蛇缠绕上脊背。林琛顾不上去想这四条腿怎么协调,只是凭着求生本能猛地一蹬地面,朝着光线稍亮一点的巷口冲去!
橘白斑纹的毛团猛地蹿出阴影,四只爪子踏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面上几乎不发出声音,唯有他胸腔里那颗陌生的、属于猫科动物的心脏在疯狂擂动。
巷口临近。外面街道的嘈杂混响突然涌入耳廓——汽车引擎低沉的咆哮、尖锐不耐烦的喇叭声、轮胎碾压过湿漉漉地面的嘶嘶噪音、还有行人仓促杂乱的脚步声交织成一曲混乱的交响乐。冰冷刺骨的城市空气扑面吹来,带着尾气和早春傍晚残余的寒气。
就在这时——
呜——!
一阵低沉的、持续轰鸣,带着地面都隐约震动的声浪猛地由远及近!
一辆巨大的、深绿色的垃圾清运车,像一头从灰霾里扑出来的钢铁巨兽,带着横扫一切的蛮横气势,正轰鸣着从巷口外的人行道上倒驶而来!它粗大的金属保险杠闪着冰冷的光,巨大的轮胎裹挟着地上的脏水和不明污物,碾过坑洼,溅起黑色的污水。那庞大的金属车体迅速朝巷口的方向逼近,狭窄的视野里,它几乎是瞬间就占据了视野的四分之三!
要撞上了!绝对会被压成一张肉饼!
死亡的阴影远比手术室更加狰狞和粗暴!强烈的生存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理智。林琛甚至来不及思考猫的身体能做什么,那“躲开”的念头刚从脑中炸开,他的身体已经自发地向旁边猛地弹射!
橘白的影子几乎是贴着冰冷肮脏的地面横掠开去,柔软而充满韧性的脊椎提供了不可思议的转向能力。他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蹿向旁边一个干涸的、堆满落叶和废纸屑的角落。冰冷的寒风刮过耳尖,身后巨大的钢铁车身裹挟着浓烈的垃圾腐臭和柴油尾气的腥味,带着令人战栗的震动与飓风呼啸而过,车尾擦着他的屁股尖碾入了巷子深处,留下一道湿冷的车辙印。轮胎溅起的污点甩在他的皮毛上,湿漉漉的,带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魂飞魄散!彻彻底底的魂飞魄散!
“救命——!救救我!!”恐惧冲破喉咙,林琛拼尽全力嘶声尖叫出来!这绝对是他毕生最绝望的呼救!用尽全部力气!带着撕心裂肺的求生欲!
声音冲出口腔,撞上冰冷的空气,却在离他耳朵不远的地方,变成了一段古怪、微弱、甚至在尾音处有些扭曲走调的音符:
“呜——咪——嗷~”
软绵绵的,带着一丝属于幼崽的无助和奶气,甚至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在巨大垃圾车的轰鸣面前,微弱得像一片枯叶落地的声响。毫无威慑力,更谈不上尊严。这声音甚至惊动了几步外一只在翻找餐盒残渣的黑色流浪猫,那猫只是抬头冷冷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着“白痴”,又继续埋头苦干。
垃圾车那深绿色的巨大车体带着碾压一切的沉重感,毫无停顿地消失在巷子深处,仿佛刚才只是碾过了一只无关紧要的虫子。
巨大的轰鸣、恶臭与震动渐渐远去,只余下冰冷的死寂和那股始终萦绕不去的、属于垃圾堆深处腐烂物的气味。
林琛僵在原地,缩在那个落叶和纸屑的角落,小小的身体抑制不住地猛烈颤抖。刚才那声毫无尊严的、可笑的“喵”还在冰冷的空气里残留着微弱的回响,像一根针,狠狠刺穿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尾巴……粉色的肉垫……刚才那笨拙又弹跳力极强的移动……还有这该死的、耻辱的叫声……
那个荒谬绝伦、却又在潜意识里盘旋已久的猜想,带着万钧之力轰然砸落!
“喵?”
他下意识地、带着绝望的求证和最后的挣扎,喉咙里又挤出一点声音。
依旧是那微弱、陌生、可怜兮兮的猫叫。
……林琛?
程序员林琛?加班加到暴毙的社畜林琛?
没了。
在这个散发着腐烂气味的、冰冷肮脏的巷子角落,在巨大垃圾箱投射的污秽阴影边缘,只剩下了一只不知姓名的、吓破了胆的、橘白斑纹的流浪幼猫。
傍晚冰冷的空气,混杂着垃圾独有的腐烂和化工臭味,针扎般透过薄薄的皮毛,渗进骨头缝里。胃腹深处传来一阵强烈的抽痛和空虚感,那属于猫科动物的饥饿感如此陌生而尖锐。巷子深处隐约传来铁质翻盖被掀开的巨大金属刮擦声和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夹杂着刚才那只三花野猫隐约不耐烦的嘶吼“嗷呜嗷!(吵死了!再号就滚远点!)”
每一丝风,每一个声响,每一个涌入鼻腔的气味分子,都带着前所未有的冲击力和解析度。这是猫的感官世界。而他体内那个属于人的灵魂,此刻像个穿着不合体戏服、手足无措的拙劣演员,被迫站在了这个荒谬舞台的中心。这身该死的毛茸茸皮囊。
林琛几乎是本能地将整个身体蜷缩起来。他低头,两只小巧的前爪就搁在面前带着污迹的地面上。
借着巷口方向透入的那一点点微弱光,他终于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的“手”。
两只小小的、被厚实、蓬松的橘白色绒毛覆盖的前肢。靠近末端,延伸出小小的、肉乎乎的东西——粉嫩得像春天初绽的花瓣,五个小小的、半透明的浅粉色肉球排布着。中间的掌垫最大,透着一种奇异的柔软质感,边缘的四个趾垫更小一点。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其中的一个。
一小簇尖锐但洁净的白色弯钩从小小的肉垫缝隙里极其迅捷地弹出!带着金属的微光!又在他念头放松的刹那,刷地一下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那寒光一闪的弹缩,像一把锋利无情的冰锥,冷酷地刺碎了他心底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侥幸幻想。这不是玩具。这是货真价实的、属于掠食者的武器。
爪子……肉垫……猫……
所有的感官证据像冰冷的铁链,一环扣一环,将他这个人形的灵魂牢牢锁进了这副陌生的毛茸躯壳里。再无丝毫转圜余地。现实冰冷的重量轰然压下,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他曾经拼尽全力追求的项目奖金、晋升通道、那个永远也凑不够首付的郊外小户型……在手术室灯光熄灭的那一刻,已彻底成了笑话。
现在呢?新的目标清晰而卑微——活到下个垃圾桶被清运的时刻?不被冻死在今晚不知几度的寒风里?或者祈祷那只眼神不善的三花野猫心情好一点,别来找他的麻烦?
猫生。他从没想过这个词能跟自己扯上关系,更从未想过,它的开场竟能如此狼狈不堪、臭气熏天、毫无尊严。
饿……那种源于生物本能的、腹中火烧火燎的空洞感再次强烈地袭来。林琛无意识地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自己鼻子旁边的软毛。一股灰尘和机油混合的苦涩味道在味蕾上弥漫开。
身后阴影更深处,垃圾箱那边传来野猫群因抢夺食物而突然爆发的激烈嘶吼和猫毛纷飞的声响。那声音尖锐刺耳,带着赤裸裸的野性争夺。
巷口的光线更暗了些。暮色四合,城市华灯初上,但那些流光溢彩、霓虹闪烁似乎都不属于这潮湿的角落。冰冷的水泥地像个永远不会暖起来的冰窖。
林琛把自己缩得更紧。小小的身体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发抖,一身橘白蓬毛沾满了斑驳泥点和污渍,尾巴紧紧缠绕着身体,那双在昏暗里微微反着幽光的猫眼中,清晰地倒映着巷口外遥远街道上流动的车灯——那是属于他过去的世界,带着令人窒息的忙碌节奏,如今却遥远得像隔着一个银河。
夜风,终于彻底卷走了垃圾车上残留的最后一丝气味。寒意渗入骨髓。他小心地、无声地挪动着脚爪下面软嫩的粉色肉垫,尽力蜷缩进旁边那个废弃硬纸箱凹陷的阴影里,那箱子散发着淡淡的霉味,至少能挡住一些从巷口灌进来的刺骨寒风。他把自己埋进去,背靠着布满冰冷苔藓的墙根,努力降低着存在感。
这城市庞大到令人绝望。每一个屋檐,每一个垃圾桶,每一小片可供栖身的干爽地垫,都被更强的同类或更狡猾的生物牢牢占据。而他,只有一身刚刚学会挪动的柔软爪子和一声毫无用处的、属于幼崽的软弱咪嗷,在这个初临的寒冷夜晚,孤身一只,腹中空空如也。
头顶是城市光污染下灰蒙蒙的,几乎看不见几颗星辰的夜空。一种深沉的疲惫感,混着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惶然,沉甸甸地压在这个刚刚诞生的、流浪猫灵魂的肩膀上。林琛闭上眼,将自己更深地埋进纸箱的阴影。
巷外城市的人流步履匆匆。巷内深处垃圾箱旁,几只翻找完食物的流浪猫心满意足地跳了下来,其中一只壮硕的三花在路过林琛藏身的纸箱时,琥珀色的竖瞳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和威胁冷冷扫过那片阴影,喉咙里滚过一声低沉的“嗷”,仿佛在宣告领地的主权,然后才趾高气昂地踱步离开。
夜更深了。城市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跳动,冰冷的地气从身下无情地向上弥漫。在这光怪陆离的巨大迷宫边缘,一只橘白幼猫瑟缩着,小小的粉色爪垫冻得冰凉。胃里的空虚感一阵强过一阵。
猫生的第一个夜晚,每一分每一秒都难熬得如同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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