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的伤痕

军用吉普的引擎声在围墙外轰鸣。林灏舟的手指紧扣扳机，透过监控屏幕审视着那个自称程晋阳的男人。对方约莫五十岁，脸上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站姿笔挺如松，正对着摄像头做出一个特殊手势：三指并拢，拇指与小指相扣。

瑾婵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那是我父亲部队的识别信号。"她低声说，手指已经按在了门锁开关上。

"等等。"林灏舟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确定他不是冒充的？"

瑾婵转向他，眼中闪烁着林灏舟从未见过的光芒："因为那个手势是父亲去世前最后教我的秘密联络方式，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

没等林灏舟再次阻拦，她已经打开了外围门的电子锁。程晋阳敏捷地闪身进入庭院，身后拖着两个密封金属箱。

安全屋的客厅里，程晋阳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角落，最后停留在林灏舟身上。"你就是瑾丫头提到过的重生者？"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林灏舟肌肉绷紧："你是谁？和病毒有什么关系？"

"程晋阳，前特种部队指挥官，现'火种'组织成员。"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军牌扔在桌上，"至于病毒...那得从瑾教授的研究说起。"

瑾婵的身体明显僵硬了："父亲的研究？"

程晋阳打开金属箱，取出一台投影仪。蓝光闪过，墙上显示出一份标有"永生计划"的绝密文件。"三年前，军方秘密资助了一项脑神经再生研究，目的是让士兵在战场上具备快速恢复能力。"他点击下一页，出现一个实验室画面，"你父亲是首席科学家。"

林灏舟看到瑾婵的脸色瞬间惨白。画面中的中年男子戴着眼镜，正专注地观察培养皿中的组织样本，那眉眼与瑾婵有七分相似。

"实验初期很成功。"程晋阳继续道，"但六个月前，样本出现异常增殖现象。瑾教授要求终止项目，却被软禁在基地。"他看向瑾婵，"你收到的最后一封信，其实是我们的人冒险带出来的警告。"

瑾婵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上的吊坠，林灏舟这才注意到那是一个微型USB。"父亲说那是他的研究笔记。"

"是疫苗原型数据。"程晋阳打断她，"瑾教授在出事前成功研制出了抑制剂，但没来得及大规模生产。"他指向第二个金属箱，"这里有二十支成品，能延缓感染进程48小时。"

林灏舟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病毒是人为的，那么重生是否也与此有关？他正想追问，突然注意到瑾婵的左手正悄悄藏在身后，右手臂上的抓痕在灯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

"你的手怎么了？"他猛地抓住瑾婵的手腕。

客厅瞬间安静。瑾婵试图挣脱，但林灏舟已经掀开了她的袖口，三道清晰的抓痕周围，紫黑色的血管如蛛网般扩散。

"什么时候的事？"林灏舟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瑾婵避开他的目光："昨天清理丧尸犬时被树枝划到后不小心碰到了尸体。"

"你撒谎。"林灏舟指向监控回放，"丧尸犬是在东侧围墙被解决的，而你全天都在西侧活动。"

程晋阳突然站起身："丫头，你注射疫苗了吗？"

瑾婵沉默了几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空注射器："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支实验型疫苗。"

林灏舟感到一阵眩晕。被感染、隐瞒伤情、私自注射不明药物，每一项都足以在末世中判死刑。更让他愤怒的是，她明明有机会告诉他。

"你知道被感染有多危险吗？"他咬牙切齿，"我们同处一室整整一天！"

"告诉你然后呢？"瑾婵终于抬头，眼中闪烁着倔强的泪光，"让你像对待那个求救的女人一样把我关在门外？"

这句话如利刃刺入林灏舟心脏。他松开手，后退一步。前世的背叛让他筑起高墙，却没想到这堵墙也将真正可能信任的人隔在了外面。

程晋阳适时打破僵局："实验型疫苗有75%的成功率，但会有24小时的高热期。"他检查瑾婵的瞳孔，"你需要立即卧床休息，我会监测你的体征变化。"

瑾婵点点头，拖着脚步走向楼梯。在拐角处，她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林灏舟，西侧书桌抽屉里有陈志明的最新位置信息。如果你想报仇...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林灏舟站在原地，拳头紧握又松开。复仇曾是支撑他重生的唯一动力，但此刻脑海中却全是瑾婵苍白的脸色和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泪光。

程晋阳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小子，不管你信不信，瑾丫头这一个月来每天都在调查那些背叛过你的人。"他递过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她本想亲手交给你。"

林灏舟翻开文件，里面是陈志明、刘美琪等人的详细行踪记录，甚至包括他们的生活习惯和弱点分析。最新一页显示，陈志明正在城北的一个加油站建立临时据点。

"为什么？"林灏舟的声音哽住了。

"因为她理解你的仇恨，但更担心复仇会毁了你。"程晋阳叹了口气，"那丫头和她父亲一样固执，认定的事就会做到底，哪怕把自己搭进去。"

林灏舟走向西侧书房，在抽屉里找到了瑾婵提到的信息，一张手绘地图和陈志明近三天的活动规律记录。最下方有一行小字："他的弱点是左膝旧伤，但请活着回来。"

纸角有些皱褶，像是被泪水打湿过又干了。

夜幕降临，瑾婵的高热如期而至。程晋阳在客房休息，准备值后半夜的班。林灏舟坐在瑾婵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在梦魇中辗转反侧。

"不父亲，停下实验"她的呓语支离破碎，汗水浸透了睡衣。

林灏舟用湿毛巾擦拭她的额头，触手滚烫。前世他见过太多人在这高热后变成行尸走肉，即使有疫苗也不能保证万全。

"坚持住，"他低声说，手指轻轻拂开黏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我需要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愣住了。从何时起，这个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心理学家成了他在这末世中唯一的锚点？

瑾婵突然抓住他的手，眼睛在高热中异常明亮："林灏舟，如果我变成那种怪物答应我"

"你不会。"他打断她，反手握紧，"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瑾婵微微摇头："地下军事基地父亲的研究所最下层有重生的答案"她的声音逐渐微弱，再次陷入昏睡。

林灏舟怔住了。重生答案？难道他的复活不是偶然？更多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现在他只能专注于眼前确保瑾婵活过今晚。

凌晨三点，程晋阳来换班时，发现林灏舟仍守在原地，眼睛布满血丝。

"去休息吧，小子。"程晋阳检查瑾婵的脉搏，"热度开始退了，疫苗应该起效了。"

林灏舟摇头："我得确保她"

"你确定是'确保'，而不是害怕一闭眼她就会消失？"程晋阳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听着，末日中最危险的不是丧尸，而是孤独。瑾丫头明白这点，所以即使害怕你的复仇执念，还是选择陪在你身边。"

林灏舟没有回答。他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却没有去休息，而是回到了瑾婵的书房。如果地下军事基地真有重生的答案，他需要了解更多。

抽屉深处，他找到了一个加密的笔记本。密码提示是"最重要的日子"。林灏舟尝试了瑾婵的生日、她父亲的忌日，都不对。鬼使神差地，他输入了自己重生的日期：2023年5月12日。

笔记本打开了。

里面记录着瑾婵长达一年的梦境研究，远比她告诉他的要详细。最早的梦境可以追溯到病毒爆发前六个月，内容从模糊的城市毁灭场景逐渐清晰到具体的丧尸特征。最令人不安的是最后一页的记载：

"5月11日梦：遇见一个叫林灏舟的男人，他在铁门外被丧尸撕咬。奇怪的是，梦中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愤怒...就像那是我的记忆一样。更奇怪的是，今天在街上真的遇见了他，和梦中一模一样。这是预知，还是某种量子纠缠？父亲的研究中提到过意识转移的可能性"

林灏舟的双手微微发抖。如果瑾婵的梦不是预知，而是共享了他的记忆...那是否意味着他们的意识在某种程度上有联系？这是重生带来的副作用，还是另有原因？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林灏舟合上笔记本，做出了决定。无论真相如何，他需要先确保瑾婵康复，然后一起前往那个地下军事基地。至于复仇陈志明可以等，但瑾婵不能。

回到卧室，他发现瑾婵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小口喝水。她的脸色仍然苍白，但眼中的清明已经回来。

"你看了我的笔记本。"这不是疑问句。

林灏舟点头，没有否认："为什么不说实话？"

"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确定那是什么。"瑾婵苦笑，"告诉你'我可能共享了你的记忆'？听起来比末日还疯狂。"

林灏舟坐到床边，突然感到一阵疲惫："我们还要多少秘密？"

瑾婵沉默良久，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军事基地里有答案。程叔叔说那里保存着父亲的全部研究数据包括可能导致病毒泄露的实验记录。"

林灏舟看着她仍有些发青的指尖："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出发。"

"那陈志明呢？"

"他会等。"林灏舟轻声说，"而你...可能等不了。"

瑾婵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个小小的点头。就在这时，程晋阳匆忙敲门进来："紧急消息！军队开始轰炸城北区了！"

林灏舟冲到监控前城北天空已被火光染红，而陈志明的加油站，正好在轰炸范围内。

命运给了他一个残酷的玩笑：复仇目标近在咫尺，却可能被他人抢先终结。更讽刺的是，此刻他心中涌起的不是遗憾，而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去城北，才能在这里，陪瑾婵度过最危险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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