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好像老师

吴双的消息从手机页面弹出，天气微凉，迟瑾把窗户关严了些，拿起手机。是一张雪人的照片，小雪人戴着帽子围巾。下面有一句话“看我堆的雪人，怎么样？”

迟瑾敲字很可爱和一个爱心的表情包，发送，然后继续看卷子上的化学题。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迟瑾正对着化学卷子上的推断题皱眉。题目里画着一串弯弯曲曲的实验装置，导管连接的试剂瓶标注着“品红溶液”“澄清石灰水”，最后问“气体X的成分”。她咬着笔杆看了五分钟，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三次装置图，还是没理清楚气流的顺序。

屏幕上跳出江辞的消息，很简单：【在忙？】

迟瑾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想起早上妈妈叮嘱“天冷别出门，你的肺受不住”，却还是敲了字：【有道化学题卡住了，关于气体检验的，图有点复杂……】 后面加了个叹气的表情。

几乎是立刻，江辞回过来：【我在书店整理旧教材，你要是不介意，把卷子拿过来？这里有酒精灯和烧杯，我画给你看。】

她裹上厚棉袄，帆布包斜挎在肩上——包里照例放着三样东西：一小瓶沙丁胺醇气雾剂（喘不过气时用）、纸巾，还有几颗水果糖（医生说偶尔吃点甜的能放松神经）。推开门时，冷风卷着雪沫子扑过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走了没几步，喉咙就有点发紧，像是有细沙堵在气管里。

旧书店的木门被推开时，风铃的响声比上次更脆。江辞正蹲在地上整理一摞泛黄的化学课本，听见动静抬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骨。他穿的深蓝色卫衣袖口卷着，露出的手腕上沾着点灰，看见迟瑾进来，先往她身后看了看：“没戴帽子？”

“忘了。”迟瑾把卷子递过去，说话时气息有点不稳，下意识按了按帆布包的侧袋——那里放着气雾剂。

江辞接过卷子，目光在她泛白的脸颊上停了半秒，转身从柜台下拖出两把椅子：“坐。” 他从旁边的旧实验册里抽出一张纸，拿起铅笔开始画装置图，“你看，这里的关键是先除杂还是先检验。品红是检验SO₂的，澄清石灰水检验CO₂，但SO₂也会让石灰水变浑浊，所以必须先……”

他的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画出两个串联的洗气瓶，标注上“足量酸性KMnO₄”“品红”。迟瑾凑近了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水味，混着旧书的纸香。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玻璃上，把他的侧脸衬得有点模糊。

“懂了吗？”他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她的额角，两人同时往后缩了缩。江辞的耳尖红了，低头继续画，“就像排队检票，得先把捣乱的人拦在外面……”

迟瑾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笔下的箭头。不知是不是蹲得久了，她忽然觉得有点闷，呼吸开始变浅，指尖微微发颤。她悄悄把手伸进帆布包，摸到气雾剂的瓶身，刚想拿出来，江辞忽然停下笔：“你没事吧？”

“啊？”她抬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的胸口——她刚才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像是想按住起伏的呼吸。

“脸很白。”他站起身，往旁边的热水瓶里倒了半杯温水，递过来时特意没拧紧杯盖，“慢点喝，别烫着。” 顿了顿，又补充道，“书店里有暖气，脱了外套吧？”

迟瑾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才发现自己的手有多凉。她没脱外套，只是拧开气雾剂，对着喉咙轻轻喷了一下，薄荷味瞬间散开，气管里的紧绷感松了些。她小声解释，“天冷容易喘。”

江辞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小瓶子上，没多问，只是把自己的椅子往暖气边挪了挪：“坐这儿吧，离暖气近。” 他重新拿起铅笔，声音放轻了些，“刚才讲到哪儿了？哦，洗气瓶的顺序……”

这次他讲得很慢，偶尔抬头看她的反应，发现她睫毛上沾了点水汽（大概是暖气熏的），就停下来等她眨眨眼。最后画完整个流程，他把纸推过来：“把这个剪下来贴在错题本上，下次看到类似的就不会乱了。”

迟瑾看着纸上清晰的箭头和标注，忽然笑了：“你好像老师。”

他低头收拾铅笔，嘴角弯了弯：“被你逼的。”

离开时，雪已经停了。江辞送她到巷口，忽然从书店里拿了顶灰色的针织帽出来，往她头上一扣：“我妈自己做的，戴着吧。” 帽子有点大，遮住了她的半只耳朵，毛茸茸的，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

“我……”她想摘下来还给他。

“戴着。”他后退一步，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风大，别又喘起来。” 说完转身就往书店走，背影很快融进巷子里的暮色里。

迟瑾摸了摸头上的帽子，帽檐下的视线有点模糊。帆布包里的气雾剂还带着凉意，但刚才他递过来的温水杯，好像还在掌心留着温度。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化学卷子，觉得那些弯弯绕绕的装置图，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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