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我也吓你一大跳——我是谁?让你认识认识!”说着抬起他那桃花眼朝上瞅瞅,“你看看,最上面那棵大树下站在最前面的人,就是本小爷父亲——中军统制、知简州的马大人,而今又被授予权兴州都统制知合州。以后他就是你们的父母官了,我就是这里的半个主人,趁早巴结巴结我,免得给你小鞋穿……”
“呸呸呸,巴结你干什么?我们主子都要到皇帝跟前当官去了,你们给他提鞋都不够格——”
原来是王大人的家属。他这才朝身后望望:“哪一个是啊?”
这时候巴全跑过来催:“凤儿,你怎么还不走啊?马上要上船了。”
凤儿说:“这家伙在这里横冲直撞的,没见我背这么大的包袱,差点把我撞倒了,正找他理论呢!”
巴全也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刚才还撞了我们元帅的,什么人?怎么这么横呢?”
“就那干巴老头还是元帅?你们看看我的父帅——好气派,好威风——”他朝上面指了指。
马元帅腆着肚子,正站在最高处的最前面。告别仪式太长,欢送的人太多,下行的人走得太慢,他多想回去躺躺啊,儿子又在下面与一个女人纠缠不休,一肚子恼火,对下面吆喝道:“顾郎,啰嗦什么?代替我去送送王大人!跟他的下人磨什么时间?”
“啊,父帅,知道了。”这个叫顾郎的家伙转身往下面跑,走到王坚跟前,恭恭敬敬鞠躬敬礼,“王大人,对不起了,刚才撞了您,冒犯冒犯,大人不见小人过……来来来,我搀着您老人家慢慢走……”
王坚侧头望望他,圆乎乎的一张圆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虚伪,心里有几分不痛快,却没在脸上露出来,只是挥挥手:“你上去吧!钓鱼城的守土之责,就落在你们身上了。”突然觉得脚步硬朗一些,头也不回地往下面走。
凤儿也下来了,往他身边经过,有意将包袱挪到外面,风一样冲下去,存心撞了他一下,差点儿没把他撞到悬崖下。
在岸边,王坚回绝了所有送行的将领,张珏要送他去重庆,他也不让:“送我千里,终有一别,都回去吧。新官上任,将有新的布置,你们还要与他搞好关系。记住,蒙古忘我之心不死,诸君千万不要懈怠啊。”
张珏望着滔滔江水,一言不发。史炤迎风拭泪,还骂着风把沙子吹到他眼睛里去了。只有王立靠过来,殷勤地扶王坚上船,轻轻地说出一直没机会说的话:“刚刚叫您一声干爹,您就要出山了。干爹一路走好,记住儿子天天在记挂着您,若有机会到您身边伺候那就好了……”
王坚知道,他是想要自己提携提携。他已经被提拔得够快的了,不能人心不足……可是,看在他母亲的份上,只是点头:“好自为之,你是有前途的。”
后面的人都陆续上船的,只是没见着青苗,凤儿急得要命,突然喊道:“我要下去——”
船后面传来一声吆喝:“要开船了,都别动啊——”
她扭过头,看见船尾站着一个小个子男人朝自己摆手,心中一喜,乖乖地站住了。
王坚屹立船头,抱起拳头,最后喊道:“乡亲们,将士们,钓鱼城靠你们了——”
他站得那么笔直,声音在山谷回荡,粗粝洪亮,没人相信他才从死亡线上返回。
船调过头去,渐渐远行。凤儿上船就往后面跑,果然,那个小个子男人就是青苗,好不高兴,正要喊,青苗使了个颜色,喝道:“还不赶紧把包袱放下,给老爷上茶去——”
为她急得差点跳船,她还对自己这样凶,凤儿不高兴了,嘟着嘴,问东西放哪里?
从下岸到开船,这个丫头就不安分,这船上的苦日子还没开头哩。青苗没好气地指一指厨房对面的杂物间,让她把东西放下。
凤儿一看,这是最后一进舱,一半是灶台,一半隔离出来放杂物,坛坛罐罐,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摆满了,哪里有放被褥的地方?就问:“我们住哪里?”
“住哪里?还给你建座阿房宫?”青苗见她发愣,这才低声说,“船上不宽敞,前面男人都住满了,我们只有晚上把东西搬出来,那里才能睡得下人。”
出来不好耍呀。
顺风顺水的,船开得很快,到重庆也没停下来。凤儿给王坚送茶去的时候,王坚才想起来:“船上就你一个女子吧!”
“不不不,哦哦哦。”凤儿有几分慌乱,以为老爷看出什么来了。
哪里知道,经过一场大病,王坚也开始关心别人了,想到她毕竟是儿媳妇跟前的人,万一有什么情况,将来不好交代,接着又问:“那你晚上住宿怎么办?”
凤儿赶紧说;“这条船很大,后舱还有……可以住人的地方。”
“那不是船夫住的地方吗?”
“还有厨房,很宽敞,我睡厨房。”说完,赶紧走人。
王坚到船舱上面散步,就说到后舱去看一看,巴全把他拦住了:“大人,去不得,我们到后舱,都要从船外面走,边上也就一尺来宽,船又摇摇晃晃的。您大病初愈,要是走不稳掉下去怎么办?出了重庆,很快我们就要进入三峡了,您就在这里看看风景吧!”
王坚打消了到后舱去的念头,凤儿这才放心大胆溜到厨房去,一屁股坐在灶台跟前,冲着那个小厨师说:“小姐,还是你这里暖和。”
马上就听到船舱外被人敲响,巴全已经跑过来了,压低声音说:“千万别喊小姐,一板之隔,容易听见哦。”
青苗告诉她的,老板与船工都是收买好的,什么也不会说。凤儿反问:“那我喊什么?”
“船老板姓张,你就叫我张小哥。”还没凤儿咯咯地笑,青苗又拍了她一巴掌,“不准笑。”
巴全是来找船老板的,今天因为出门晚,吃得迟,半下午弄一餐就解决了,但是要把菜搞好点,问有什么菜。
老板为难地说,船上吃饭马虎,只带了些酸咸菜。
巴全懊恼地拍拍脑袋,自己是厨子出生的,船行十几天,怎么疏忽了买些肉菜带上呢?这个管家真不是好当的呀。
船家说,有鱼,但是没菜,到了大码头就能割点肉买点菜什么的,但那得是大清早才行。
今天就吃两餐,不能让大人吃咸菜吧,今天晚上他来烧菜吧,问鱼在哪里?张老板就把船侧拖着的一张扳罾收上来——那就是一根竹竿上绑一个三角竹架子,底下拖着一条网。起来一看,里面有一些小鱼小虾,还有一条大鱼,大概有两尺长。
再看还有一坛子咸菜,大概舍不得放盐,酸了。就想怎么做菜?青苗就说,正好让厨师教他烧鱼吧!凤儿说,叫她厨师,只是为了混人眼目,难道真要学厨艺不可?那也不是一两天能学会的吧。
巴全说,学厨师有道理。临安有西湖,听说好大,西湖里面难道没有鱼吗?如果会烧一两个有特色的鱼做的菜,就可以到饭店里帮工,而饭店里面,是人来人往最杂的地方,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达官贵人都要来吃饭,而且专门吃好的,吃有特点的,探听消息,那不是最容易吗?
青苗也说好,想不到小厨师这么能干,脑袋瓜子灵活得很呢!
巴全有几分得意,说他在码头边上开饭店,南来北往的客人多得很,达官贵人多得很,有钱人来得多得很,他们见的世面多,自己听多了,也了解了天下大事。拿起那条大鱼,就说教青苗剖鱼。
凤儿扁扁嘴,心想,你再能干,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厨师而已。于是说:“剖鱼有什么学的?就这点本事还要当我们……张小哥的师傅?”
青苗也说:“只要杀得死,各有各的刀法,这还有什么讲究吗?”
巴全就叫凤儿教。凤儿是杀过鱼的,但是,没杀过这么大的鱼,将菜刀横着对着鱼身子,才下刀刮鱼鳞,鱼就蹦起来了,一跳尺多高,眼看就要蹦到江里了,她整个身子扑过去,这才把鱼压在身子底下。
青苗差点笑出声来,说:“你还想当我的师傅?我给你示范师范吧。”
说完扒开凤儿,将鱼一脚踩住,举起刀使劲砍下去。她哪里知道,鱼鳞像盔甲一样,把刀反弹回来,鱼尾巴卷起,“啪”地一下,打在青苗的脸上,如同刷了她一个耳光。
青苗捂着脸马上站起来:“天哪,这长江里的鱼也欺负我!”
凤儿忍不住在一旁笑,巴全弯腰一看,懊恼地说:“坏了大事了,鱼胆被你砍破了——”
“鱼胆破了有什么关系?反正鱼儿也要砍破了吃的。”
在后面掌舵的张老板连声说好可惜,鱼胆破了,鱼的内脏也不能吃了,鱼肉再怎么洗,烧出来都是苦的,甩了吧!”
巴全说甩了可惜:“你还能天天打这么大的鱼吗?我过去天天到河坎子上买鱼,也难得买到这么大的鱼,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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