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铁证

关于周象的下落，苏青黛前前后后共安排了七处假造的线索。这七条线索分别由封墨恭、常白、钟姑姑和几个花钱雇佣的人散播出去，每一条都通过不同的人指向对应的位置。这样一来，只要黑衣死士出现在哪个位置，基本就可以摸索到他们得到消息的途径了。

旧染坊这条线索是苏青黛自己假装不经意透露出去的，对应的人是变天门那位主簿。她以替君弈向主簿道谢为由送去一些瓜果酒食，并询问起染坊的事情，细致程度足以让主簿起疑。

眼下那些黑衣死士出现在染房附近，大致可以得知，这些人与变天门也是有所联系的，否则不会这么快就找过来。

苏青黛打起精神，于夜色中悄然潜行至染坊墙根下，等了不过片刻，就听见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轻而谨慎。根据脚步声分辨，这次来的人不多，大概四五个，显然没有要与她冲突的意思。

那么，这些人是打算救走周象，还是打算灭口以绝后患呢？

苏青黛没有过早地打草惊蛇，她就在最不起眼的地方静静等待着，窥视着，视线跟随终于出现的四个黑衣人进入染坊院中。

许是害怕有诈，那四个黑衣人每一步都万分小心。走到染坊破屋前时，三个人形成扇形将一人护在当中，各自握着刀警惕地观察周围情况。被围起的那人先是刺破窗纸朝内张望，少顷，他又屈起手指在窗棂上敲了四下。

快，慢，慢。

显然是某种事先约好的暗号。

苏青黛依旧屏息不动，做好准备等这五个黑衣死士将周象救出后就尾随而上，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主使。却偏在这当不当正不正的时候，院外传来一声马鸣。

五个黑衣死士听到马鸣声皆是一愣，旋即互相使个眼色，齐齐跃上墙头准备逃走。苏青黛自然不肯放弃难得的大好机会，当机立断从藏身角落冲出，直奔墙头上的黑衣死士而去。

“什么人？站住！”

苏青黛刚追着五人翻过墙头，就听闯进院中的人喊了一声。那声音她还记得，正是先前在街头帮过她的宁王邵正则。

他来这里干什么？

眼看黑衣死士就要逃走，苏青黛无暇他顾，仍对那五人紧追不舍。然而邵正则也跃过墙头奔来，紧紧跟在她身后百步外，形成了三伙人你追我赶的滑稽场面。

所有功夫门类中，苏青黛以意刀和轻功见长，想要跟踪那些黑衣死士并不难。无奈的是，她有备而来想要暗地里追踪，邵正则却是明晃晃来追人的，脚步声连带几声厉喝，早就把那五个人惊到，兵分五路各自散开，混入街市人群之中。

一旦打草惊蛇，那些人肯定不会直接返回巢穴了，再追踪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苏青黛失望地定下脚步，站在原地一声叹息。

很快，邵正则追来，发现那道夜蝶般的红色魅影是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怅然，却还在努力遮掩：“原来是东陵王，我还以为是什么贼人。”

“宁王知道在这里的人是我，所以才来的吧？有话开门见山直接说，浪费时间没意义。”被人扰了计划，苏青黛自然大为不爽，侧头冷冷看着邵正则，唇边笑意冰冷。

邵正则倒是副好脾气，只不过好像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眼神微微暗淡：“所有京兆府的人满城寻找周少监，就连部分北衙禁军都出动了，东陵王这次捅的篓子可不小。”

“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你又怎么知道，是我劫走了周象？”

苏青黛目光锐利，邵正则不躲不闪，答道：“变天门主簿告知掌使，说东陵王打探那处荒废染坊很是细致，又莫名地对周少监被劫一事表现得格外关心。变天门掌使觉得事有蹊跷，生怕一个疏忽耽搁了大事，便把这线索上报给了圣上。”

“所以，你是圣上派来的？”苏青黛看看他身后空荡荡巷子，哼笑一声，“圣上还真是信赖你，居然都不派人手来帮忙，就不怕你出事？”

“我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再说东陵王也不像是滥杀无辜的人。”邵正则深吸口气，压低声音，“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请东陵王随我返回染坊，先放了周少监再说？再闹下去影响扩大，就算圣上有意庇护东陵王也不好做了。”

黑衣死士尽数逃走，想来也不会再次中计，继续囚禁周象再没必要。不过周象毕竟是幕后主使的一颗重要棋子，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还会有人来取他性命。

如今苏青黛唯一的选择就是，绝不放周象离开她的掌控，否则周象必死无疑！

“时辰已经不早，还请东陵王不要为难我。”邵正则的语气多了一分催促之意，仍不失客气。

苏青黛站着不动：“宁王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抓周象？”

“我只是前来劝告东陵王的，并不负责查办。东陵王想说自会告诉我，不想说的话，我也没资格追问。”

“如果我告诉宁王，周象牵涉到许多私相授受、卖官鬻爵的罪行，宁王打算怎么做？”

面对苏青黛的咄咄逼人，宁王只能一退再退：“我说了，查案不归我。如果周少监真有东陵王所说那些罪行，我自会送他去大理寺接受调查。”

“真送去大理寺，你就不怕他不清不楚死在里面？”

苏青黛的态度，摆明不肯放周象离开。事实上邵正则还不清楚周象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邵季城本该在他送君弈入宫之后说明的一切事情，因为突发状况不得不往后推延，他完全是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跑来阻止苏青黛的。

如果劫走周象的真是苏青黛，无论如何要阻止她犯下更大错误——这是邵季城交给他的任务。

邵正则之前并没料到苏青黛会如此执拗难缠，他揉揉额角，露出无可奈何神情：“东陵王究竟想怎样？周少监有没有犯下罪行，该如何处罚，这些都是与东陵王无关的事吧？”

“有没有关系，派你来的人心里应该清楚。”

苏青黛扬手一抛，染着血迹的信轻飘飘落入邵正则怀中。

正是那封周象亲笔题写，字字都想要了苏青黛性命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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