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逃亡

风吹得蒿草哗啦啦直响，在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响中，有一道来自身后的声响是特别不同的。苏青黛马上意识到身后有人，按耐不动等那人靠近，突然握紧匕首猛地跳起，转身朝身后刺去。

嗒。

有力手掌将她手腕攥住。

“干什么？刚一见面就要杀我？”封墨恭看着满面杀气的苏青黛，脸上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调笑神情。

苏青黛松口气，收回短刀狠狠瞪他：“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们先走么？”

“你是让宁王他们先撤，又不是对我说的。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不需要听从谁的指挥安排。”封墨恭拍了拍身上粘的草屑，感慨道，“看来我没猜错，你果然跟程卑闹翻了，而且闯出来之后又走错了方向。幸亏我没安分守己在原地等你，不然又是一场空等。”

苏青黛被他说得脸颊微微发热，怏怏不乐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处，你怎么就能找到？”

“找？哪有那么简单？我要是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在哪里，那我可真是未卜先知的神仙了。”封墨恭指了指满是积雪和泥土的靴底苦笑，“我就知道你这性格肯定谈不拢，所以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就起身悄悄摸索到大营附近。后来看你闯出来闷头一路朝西跑去，我便从旁侧不远处的草丛里紧紧跟着，直到你甩掉身后追兵才敢过来。”

她一路朝西逃走，他便紧跟着往西，本想提醒她走错了方向，无奈一直找不到机会。

如今有了机会，两个人却已经身在数十里外。

苏青黛重新找处干净地方坐下，疲惫道：“等下你带路，我们尽快回去。”

“尽快是多快？我说苏姑娘，东陵王，你可知道你这么一通乱跑后，我们距离界河有多远了吗？”封墨恭朝南方扬了扬下颌，语气慵懒，“不考虑有追兵等情况，我们一直往南走到界河边，大概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当然，如果你想一路轻功奔行，可以大大缩短这个时间。问题是，你还跑得动？”

苏青黛稍作沉默，懊恼低语：“跑不动了。”

将近两个时辰持续使用轻功消耗掉了太多体力，再让她那么不管不顾疾行，只怕又会牵动痼疾引得发病。要命的是，她本以为很快就会回去，为了轻装上阵特地把药留在了马匹驮着的行囊里。真在这种地方发病，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封墨恭紧挨着苏青黛坐下，抱着膝盖，曲起的手肘拱了供她手臂：“渴不渴？饿不饿？”

苏青黛气得瞪他：“废话！”

也不知怎么，面临生死她可以泰山崩于眼前而面色不改，偏偏面对封墨恭时，总是被他气得大动肝火，根本冷静不下来。

“我就是问问而已，我饿了。”封墨恭好脾气，从不计较她的呵斥，侧头望向那趟连绵山脉，“这个季节，蒿草丛里基本找不到能吃的东西，想填饱肚子就得去山那边。不过以正常速度过去的话，怎么也得小半天时间。”

“回到界河需要一天时间，去山那边需要小半天时间，也就是说要想填饱肚子我们就得多浪费半天，还不如饿着肚子坚持走回去，反正少吃三顿饭又饿不死人。”

“你倒是没什么，平常就挑食，吃得不多，可我少吃一顿都不舒服啊……”

苏青黛特别想抓起一把积雪塞到他嘴里：“封墨恭，你能不能有些出息？好歹也是君子楼楼主的亲传弟子，你对得起君子楼这名字么？”

“名字又不能当饭吃。不过你决定直接回界河，我从了你就是，谁让你是王爷我是刁民呢？”封墨恭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站起，回头看了一眼，忽而苦笑，“不妙，你的计划大概是要泡汤了。”

苏青黛起身，朝他视线方向望去，隐约可见一队焉国士兵正在往这边搜索过来，另有一队人正往南边散开。

“看来程卑猜到你会急于赶回界河，所以安排人往那边排查过去了。如果我们这时候回去，很容易被他们发现，倒不如先去大台山那边躲一躲。”封墨恭建议道。

苏青黛略略惊讶：“你知道那山的名字？”

“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我是焉国人，你又不是不清楚。虽然很小就离开了焉国，但是很多事我还是知道的，毕竟是自己出生的故乡。”封墨恭伸手摘去她头上一根草叶，温和而笑，“难得来一趟我的故乡，何必急着回去？走吧，我带你去大台山逛一逛，让你尝尝焉国独有的野味儿。”

不得不承认，封墨恭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无论他说什么，总带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奇怪力量。

苏青黛看看越来越近的追兵，再看看隐约可见的山林，稍作思忖后咬牙一点头：“带路。”

山也好，河也罢，反正无论哪里都是她所不熟悉的未知之地。然而他就在身侧，只凭这一点，她就感到十分安心。

窸窸窣窣响个不停的蒿草丛中，两个人弯着腰急速前行，渐渐把追踪者的距离拉开很远。随着占据天空中央的太阳逐渐西沉，夜色慢慢攀升，藏着无数可能的大台山终于近在眼前。

“这些年我偶尔会悄悄返回焉国，也曾远远望见过这座山。听朋友说，这山风水极佳，山上到处是陵墓，随便走走都有可能见到值钱或不值钱的陪葬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汇聚了天地之灵气，这里的鸟兽也十分繁多，有几种还是大台山特有的。其中有种鸟叫做方姑，体型大而愚笨，很容易就能抓到，肉质细嫩鲜美，是这山上最美味的野味之一。”

封墨恭就像是个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介绍家乡的好事者，丝毫没有作为逃亡者的觉悟。就是这种感觉，让苏青黛略带烦躁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咕噜噜——

一阵细微响声打断了封墨恭喋喋不休的介绍。他停下脚步，看怪物一样看着苏青黛，在她面红耳赤想要干脆杀了他灭口时，发出一声打趣轻笑。

“我还以为你是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子，没想到和凡人一样有腹鸣如鼓的狼狈时候。这么想的话，越来越觉得你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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