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进山

八竿子打不着的评价词语被用在自己身上，苏青黛怎么想都觉得别扭，索性自动忽略。她抬头看了看颇有些高度的大台山，犹疑道：“如果我们上了山，程卑派人围山怎么办？”

“不可能。一来大台山山势复杂占地不小，倾尽戍边军所有兵马也不能彻底包围；二来他们常年干着盗墓的勾当，多多少少有些忌讳，平日里都不愿对山中不可言喻之物太过冒犯。我们先在山中稍稍躲避一阵，等追兵退去再返回界河岸边，这期间还能顺便打些野味填饱肚子。”

封墨恭迈开大步向前走去，忽又停下脚步转身，朝苏青黛伸出手。

“你那把短刀可否借来一用？赤手空拳打猎，我还真不太擅长。”

苏青黛心疼地按住自己的短刀，横眉冷目：“要用的时候再来借！”

与苍术的冰蚕丝线一样，她这把短刀是师父血魔亲手打造，作为成年礼送给她的。这短刀极少在人前露面，江湖兵器谱中也没它的位置，然而它终是不可多得、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用来打猎简直辱没了它的高贵。

可是，苏青黛是真的很饿，非常饿。不管封墨恭的要求如何过分，她也只能忍了。

二人没有选择现成的山路，而是在密集的灌木与草丛间劈草而行，才走了不长一段就看到兔子、山鸡、野狐等禽兽，可见大台山的确是产物丰富的宝地。

越往上走坡度越陡，加上地面有积雪相当湿滑，二人相对放慢速度。饶是如此，苏青黛还是几次险些滑倒，多亏封墨恭及时搀扶才不至于滚下山去。

“别矜持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封墨恭把手伸到苏青黛面前。

苏青黛看看沾满泥巴的靴子，咬着嘴唇低头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抓住他温热手掌妥协。

“平时逞强无所谓，该软的时候，还是软一些好，这样才能让人心疼。”封墨恭全然不理会苏青黛恨不得生吞了他的目光，一边笑谈一边轻松往上走。行至一处较为隐蔽的石洞附近，他停下，回头朝山下望去。

天色渐黑，山脚附近亮起点点火把光芒，围着山脚缓慢移动；另有一片火光在偏南的位置上，范围更大，火势更猛，蔓延迅速。

“我真想知道你把程卑怎么了，竟然气得他到放火烧草丛的地步。”封墨恭指向那片火光，感慨道，“幸好我们没选择往南边走，不然就要成那片草丛中两具焦黑尸体了。”

苏青黛没心情理会程卑是否放火烧了蒿草丛，她盯着封墨恭的手，咬牙切齿：“该放开了吧？”

“嗯？哦。”封墨恭也低头看了看撰紧苏青黛的手，随后放开，似不经意道，“你的手很凉。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苏青黛没好气：“没有。天冷时一直这样。”

“那你在凉山时，岂不是跟个冰人似的？难怪养成了这副脾性。”封墨恭说着玩笑话，钻进石洞里看了一圈，而后返身而归，“在里面稍作休息吧，还算干爽，能挡挡冷风。”

石洞不大不小，大概能容纳七八个人，苏青黛和封墨恭进入坐下后仍有余地。苏青黛觉得浑身衣衫潮湿难受，想要拾些树枝生堆篝火，却被封墨恭摇摇头劝阻。

“有火光，追兵很容易发现我们。晚一些等追兵散去再说。”

不能生火，除了没有热量外也没有光线。在夕阳彻底落山后，石洞中一片漆黑，仅能凭借外面新月晦暗光芒照明。

两个人各守一边石壁坐着，长达一两个时辰相对无言，气氛说不清是尴尬还是冷清。待到鸟兽鸣叫渐渐减少，黑夜笼罩山林，封墨恭换个姿势枕着手臂躺在地上，开始敲碎被冰冻的沉默。

“程卑怎么惹到你了？”

“他想让我窥探边陲布防，把浮余国戍边军的安置情况告诉他来换取高官厚禄。后来起冲突，也是他先对我动手的。”苏青黛眉目微垂。

“倒是很有找死的勇气。”

苏青黛看向轮廓模糊的他，带着不解语气：“浮余国与焉国应该没多少往来才对，为什么程卑对我的地位遭遇如此了解？浮余国那么多亲王郡王，我不相信随便拎出一个他都了如指掌。”

“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存在疑惑。”封墨恭盯着洞口稀薄光芒，沉声道，“我们被发现的位置与戍边军营尚有一段距离，按理说程卑不太可能带着人马跑到那里巡视，说是巧合未免难以信服。我总觉得，程卑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出现，一早就带人密切关注着界河附近风吹草动。”

苏青黛轻轻嗯了一声：“如果说他早有准备，那就能解释得通了。不过这样一来又多了个问题——他怎么知道我们会出现的？余熊和玉麟郡主逃往焉国是计划之内，但他们并不知道同行追踪的人还有我和宁王才对。”

封墨恭半晌无话。过了一会儿，他低叹一声起身，走到洞口时回头，面对黑暗之中苏青黛大概位置一声苦笑：“我想，这件事也许是我的疏漏，之前我把你和宁王一起追踪余熊的事告诉了一位身在焉国的朋友。”

苏青黛愣了一下，而后抓起短刀也不脱鞘，猛地朝洞口那道遮光的身影狠狠丢去。

“多谢，稍后奉还。”封墨恭稳稳接住短刀，淡道一声，转身消失。

深吸口气盘膝而坐，苏青黛努力平定心气，让自己气得有些不舒服的心口放松下来。这一路躲避追兵时，她想多许多种可能，甚至想到了玄天门官差中有叛徒，唯独没想过是封墨恭走漏的风声。

然而此时一想，嫌疑最大的可不就是他么？

他生在焉国，是焉国大将军高阳明钰的儿子，与焉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之所以没有怀疑到他身上，大概是因为高阳将军的死与朝廷有关，她认定他对焉国皇族是心怀憎恨的，绝不可能与什么戍边军主将扯上关系。

但是其他人呢？

苏青黛有种直觉，封墨恭口中那位“身在焉国的朋友”，只怕身份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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