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暗箭

熹微晨光里，一队焉国戍边军士兵搬运着几个木箱匆匆穿行，在积雪尚未融化的山地上踩出一片混乱脚印的同时，也留下一阵细碎私语。

“张头儿，真要炸啊？这东西丢里面炸一下，说不定半边儿山都要塌，咱们的人不也有危险吗？”

“不炸怎么办？就这么个破墓咱们忙活了一年多，到现在除了几颗破珠子什么都没捞到，还搭上三十多个兄弟，就这么放弃不觉得窝囊吗？”

“这种大墓里肯定有宝贝，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炸恐怕不是时候吗？我听陈老四说，这两天总有个鹰眉星眸的壮实汉子在山附近转悠，程将军派出去追人的两部被这汉子伤了足有四十个，咱们可别……”

“那人只在山下出现，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我这不是怕咱们炸山响动太大，把他给引过来么……”

“瞧你那点儿出息！咱们这一队好歹也有六七十人手，还会怕个单枪匹马的人不成？行了，别废话，赶紧把火药都运下去，早完事儿早消停！”

队伍领头的两个男人停步在缓坡旷地上，面前一处地洞斜斜伸向地下。二人吆喝身后士兵卸下木箱，几个身材矮小的士兵走上前，从箱子里各拣出一只包袱背到身后，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下去后悠着点儿，放好火药搓了捻线赶紧往回游。”

“知道了，张头儿，您就在上面瞧好吧！”

四人背着火药依次走进地洞，手持火把，沿着凿出来的陡峭土阶往更深处走去，其他人则在洞外或坐或躺找地方歇息。地洞的长度以及往返所需时间，众人早已烂熟在心，知道没个小半天时间等不到闷响或者地动山摇。

然而，还不到半个时辰，方才下去的四人之一忽然从洞口走出，脸色煞白。

“徐牛，你怎么回来了？不会是临阵胆怯吧？”姓张的校尉冷哼一声沉下脸，“来之前我说什么了？这趟任务凶险，下墓的兄弟日后肯定拿大头，但是接了这活半路又跟我说不干的，自己去跟程将军解释。这才多一会儿你就怂了？你——”

话说一半，张校尉蓦地闭嘴，看着徐牛身后走出的两道身影愕然呆立。

若不是这二人举止从容气质如华，他险些把他们当成是陵墓里爬出的脏臭野鬼，一身褴褛看上去没比乞丐好多少。

惊愕过后，张校尉马上意识到，从地洞里走出的这二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双手背到身后朝手下士兵比了个手势。一众士兵互使眼色，拿起武器哗啦将突然出现的二人和徐牛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张校尉警惕叱问。

人不人鬼不鬼的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久违阳光之下对方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都忍不住一声闷笑。

还能是什么人？自然是上了山下了水历尽艰险满肚子牢骚的苏青黛和封墨恭。

封墨恭左手搭在徐牛肩头，笑容看上去温良无害：“诸位不必紧张，我们不是墓里的索命饿鬼，没有恶意，不过是恰好路过此地的外乡人罢了。方便的话，劳烦给指条下山的路。”

没有恶意会出手就打昏三个人么？苏青黛觉得对比之下，封墨恭比那些手持刀兵的焉国戍边军更像恶人，不由丢过去一眼嫌弃。

边陲地广人稀，军营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几乎人人知晓，更何况主将被刺客袭击这大消息。张校尉一时之间没想到苏青黛身份，但很快就有了猜测，倒吸口气向后退了一步，一挥手，疾声厉喝：“抓住这女人！她就是浮余国派来刺杀程将军的刺客！”

“刺杀？”封墨恭看着苏青黛，故作惊讶，“不是说要坐下谈谈吗？你这性子也太火爆了。”

“能不能严肃点？”

“我尽量。”

苏青黛与封墨恭旁若无人对话，轻松语气似是全然不把眼前数十士兵放在眼中。张校尉知道刺伤程卑的女人颇有些神通，一时也不敢贸然出手，所有期望全寄托在以人数压制上。

“把他们给我拿下！”张校尉朝身侧数人使了个眼色。

四名士兵快步上前，两人一组从左右绕去，想反剪苏青黛和封墨恭双臂。张校尉感觉人数太少不足以震慑对方，正要开口再派几个人去帮忙，冷不防那四名士兵齐齐惨叫，还没等众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便躺倒在地，痛苦哀嚎。

对付这些普通士兵，一只手足矣，甚至不需要动弹那两只被铁藤束缚的手。

苏青黛冷冷看着张校尉，一身无形压力骇人心魄：“我不想与各位结怨，也没有对焉国不利的打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还是非要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冲突，还请各位三思。”

气势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比威胁言语更能令人畏惧。苏青黛平时性子就很冷淡，故意展露冷肃气息时更是加倍地迫人于无形，便是那些不懂什么功夫的士兵也感受得清清楚楚，汗毛耸立。

张校尉对她颇为忌惮，但终归是杀伐里锻炼出来的军人，并不为她的恫吓所动摇：“你带人潜入我焉国境内意图刺杀程将军，此时还跑到陵墓中捣乱，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井水不犯河水。你当我们焉国人好欺负是吗？我就不信了，这里数十人对你们两个，难不成你们还能一飞冲天？”

“一飞冲天不至于，杀出条血路倒是不难。”苏青黛手中匕首一翻倒提，猛地将徐牛推到一旁。

不等那群士兵反应过来，苏青黛足尖踢起一片混着积雪的泥土直冲而去，包括张校尉在内的前一排人被泥土扑中脸面，纷纷捂着眼睛疼得大叫；包围苏青黛和封墨恭的那部分见二人动了手，二话不说提刀冲上。

这群士兵为了在山中行走方便，携带的并不是戍边军常用的长矛，而是仿浮余国步兵佩刀打造的宽背双刃刀，重量更沉，砍杀范围更大，主要用来对付山中野兽。只可惜遇上以敏捷见长的二人，反倒是小巧灵活的匕首占了更大优势，苏青黛和封墨恭背靠背各守一方，不仅防御滴水不漏，更是每一次出手都能中伤一人。

张校尉发觉这几十号人也未必是二人敌手，既惊又恼，趁着二人专注于面前敌人之际，悄悄端起不及小臂长的轻弩，暗暗瞄准苏青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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