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服输

邵正则身份尊贵又患病在身，所住之处自然是河洛镇最富奢宅邸的上房，独立院落僻静整洁。

走到门口时，苏青黛放不下心，再次叮嘱封墨恭：“宁王面前别乱说话，你听着就行了！”

“我当哑巴就是。”封墨恭欣然接受。

即便如此，苏青黛还是信不过他，总觉得以他性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坑她一把，让她在邵正则面前颜面尽失。但二人如今是分也分不开的关系，要去探望邵正则少不得带上他，千万个不愿也只能忍了。

进院，入门，客客气气招呼一声，苏青黛便再次与抱病的宁王面对面。

邵正则气色不佳，病容憔悴，却已比之前好上太多。至于是苏青黛平安归来所致，还是郎中的药确切起了效果，谁也说不清。

“见到东陵王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邵正则笑着开口，温雅如故。

苏青黛略一点头，侧头看向封墨恭，多多少少有些言不由衷：“焉国戍边军主将程卑图谋不轨，意图说服我背叛浮余国为其提供边陲布放情报。我拒绝之后程卑意欲灭口，我便从戍边军营逃了出去，一时不察竟在芦苇荡里迷失了方向，所幸封先生尚未走远，他跟上我并带我躲避追兵逃进山中。那之后焉国戍边军始终在附近搜寻，还一度放火焚烧芦苇荡和草丛，我们藏在山里才躲过一劫。”

“那要多谢封先生临危相助了。”邵正则忍不住咳了几声，又道，“我听符掌使说，你们还不小心落进了古墓里？那缠住手腕的东西解决掉了吗？”

苏青黛提口气，看了眼与封墨恭被铁藤相连的手腕，轻轻摇头：“铁匠也没办法，大概要回到常溯才能处理。我还在考虑回去时要怎么办，这样被束缚着的话，恐怕骑马有些困难。”

“那就备辆马车好了，我见你面色仍有些疲惫，想来这几天也没休息好。”

“有马车倒是方便，不过我们已经出来太长时间，若是等待马车慢悠悠晃回去，大概圣上要着急了。”苏青黛一番解释，而后提出备好的建议，“不如宁王病好之后先行返回，不然等着马车同行，路上要耽搁太多时间。”

邵正则一瞬沉默，似乎并不情愿。

封墨恭按照约定一言不发，却私底下在苏青黛掌心一点；苏青黛侧头瞪他，他一味玩味浅笑，笑得十分得意。

苏青黛暗暗叹息。

见邵正则之前，她和封墨恭之间便有一段对话，是围绕邵正则会有什么反应的。封墨恭笃定邵正则对她有意，一旦她提出让邵正则先走，那位看似很好说话的宁王必定流露出不愿之意；苏青黛则坚持邵正则是个以正事为主的人，所思所想当以回禀邵季城为优先，而且邵正则对她的殷勤，大抵是命令多过自愿。

于是，她就这么又输了一局，又多了块心病。

沉默少顷，邵正则开口：“来之前，圣上特地嘱咐我务必要照顾好东陵王。界河一行，我疏忽大意让东陵王屡遭危险，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重蹈覆辙。眼下我也病着，快马疾行未必吃得消，不如一起乘马车回去好了。”

“宁王若不急着回去复命，我倒不介意如此。”苏青黛没有任何犹豫，痛快地接受了邵正则的提议。

三人同行对她来说再好不过，既不用与封墨恭单独相处被他时时刻刻占便宜，又不用为邵正则过于热切的目光感到尴尬。至于这两个人互相之间怎么看、怎么想，那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范畴了。

简单寒暄过后，邵正则的咳疾有些加重，苏青黛欲告辞。

未等出门，邵正则看着封墨恭重新包扎的手腕，轻道：“古墓最是凶险，东陵王可有受伤？”

苏青黛摇头：“有他护着，毫发无损。”

邵正则若有所思，点点头目送二人并肩离去，眼神中多了那么几分怅然若失。事实上他有些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如封墨恭一样坚持留在焉国境内。他忍不住去想，倘若当时陪伴在苏青黛身边的人不是封墨恭，而是他，如今会不会又是一番不同的光景？

然而他也有些自知，比起看似散漫却各方面能力都很出色的封墨恭，真到了古墓那种凶险万分的地方，他和苏青黛之间说不定是谁保护谁呢。

暗自惆怅一阵，邵正则喊来符慎安排好次日行程，又亲自向忙里忙外的齐贤仕道谢，一忙就忙到日落。

这期间，苏青黛和封墨恭并不在宅邸内。苏青黛强行拖着封墨恭，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在河洛镇的市集上游逛，期望能遇到什么被忽略的神兵利器，尽早解开两个人被迫形影不离的窘境。

一大圈逛下来，想要的削铁如泥的利器没见到，苏青黛怀里倒是多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这东西叫冰糖葫芦，只有北边儿才有，常溯城是吃不到的。”

“这种石头的颜色与雪十分相近，里面还有些晶莹颗粒，师兄很喜欢用它来雕刻山水风景。”

“在北方最冷的地方，冬天是会生生冻掉耳朵的，百姓们便用狐狸、兔子和貂之类的皮毛做成这种小小的套子，套在耳朵上就不会那么冷了。”

苏青黛生活在极北之地，对这些北方才有的东西如数家珍，比起平时更加健谈。封墨恭一路跟着她，偶尔会插两句嘴询问那些小东西的用途等等，但绝大多数时间里，他都保持着那种平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浅笑，无声地看着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语。

天色暗下，集市将散，两个人不得不往回走。快要到达宅邸门口时，封墨恭忽然握住苏青黛的手，像是世间最常见的恋人那般轻松自然。

苏青黛蹙眉挣扎一下，而后放弃——懒得与他计较，也就由着他了。

不过封墨恭似乎并不满足于这一点点小便宜。

“我在南国的时间更多一些，一直很向往大雪能够铺天盖地的北方。有机会带我去凉山走走吧，我想去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不等苏青黛回绝，他停下脚步，认真与她对视，眸光澄澈干净。

“想提亲，我得好好拜访一下你师父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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