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否认

没有谁的声音，比如这道清朗的嗓音更加让她熟悉。

苏青黛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庞。他一身皂衣戎甲，眉宇如故，神情清淡仍似往昔，眼角微挑的凤眸里，倒映出她愣怔惊诧的表情。

意料之外的又岂止是她？

邵正则看着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身影，眸中漫过一丝旁人无法理解的色泽。他下意识握紧双拳，眉头紧皱，目光徘徊在苏青黛与那人之间不知该落到何处，口吻中多了些许质问之意：“封墨恭，你果然是焉国的人。”

封墨恭淡淡看邵正则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

“都收了吧，这一仗没必要打下去。”封墨恭紧靠苏青带身边站着，视线轻描淡写掠过扶余国戍边军数百士兵，全然不将数倍于己方人数的敌人放在眼中。

“既然东陵王在，这一仗的确没什么意义再打下去了。”陆清池凑趣道。

邵正则看向苏青黛，试图询问她的打算。

在对方明显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撤兵避战显然对浮余国这边好处更大，毕竟这几百人马的折损，于战力逐日下降的戍边军而言也是不小的损失。然而封墨恭的出现让两国、两军、两队人马之间的较量变了味道，邵正则无法揣测苏青黛此时此刻是个什么想心境，又是否希望这一场引蛇出洞与半路伏击的对峙继续下去。

苏青黛接收到了邵正则的目光，却没有回应。她站在封墨恭面前，死死盯着他那双流露出几分无奈的眼眸，一字一句道：“现在的你，是什么身份？”

这问题显然是封墨恭不太想回答的。不过他还是深吸口气，稍作沉吟后轻道：“长留都督府长史。”

毫不意外地，苏青黛露出一抹冷笑。

长留是焉国毗邻南陲的一处重要州郡，设有都督府，通常由焉国皇亲贵族来担任都督一职，而都督府长史，是为都督僚中品级最高的谋臣。也就是说，封墨恭现在是长留都督陆清池的首席谋士，青羽军的种种手段，或许都出自他之手。

“想来是我浮余国怠慢了封先生，竟让堂堂的三品长史委屈在嵘王府当一个小小门客，也难怪封先生会弃浮余国于不顾，一声不响跑回焉国享受高官厚禄。”苏青黛挣脱开封墨恭的手掌，语气像是数九隆冬里的寒冰，讽刺中还夹带着几许怒意。

她早就料到封墨恭回了焉国，却没想到，一直告诉她不该行不义之战的他，竟然亲自参与到这场多国混战之中，为之出谋划策，挥斥方酋。

她一次次相信他，却又一次次失望。

直到现在，他对她仍有所隐瞒，而她无法预，有关封墨恭的事情，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走吧，既然封长史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总不能不领这个情面。”苏青黛转身，面无表情走向邵正则。

纵是明白此时此刻不该显露糟糕心情，她还是止不住口吻中的嘲讽之意。

“青黛。”封墨恭蓦地伸出手，再次将苏青黛的手腕紧紧握住。

苏青黛停住脚步，她并不转身，只是冷冷道了一句“放开”，语气生硬冷然。

先前跌了个狗吃屎的魁梧壮汉狼狈爬起，满面赤红怒气腾腾看着苏卿黛，咬牙切齿道：“不能让他们走！这么多粮草辎重，让他们运回大营不知道能养活多少敌人，这不是间接害我们自己的兄弟吗？既然截住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们，抢走这些粮草辎重，这才是我焉国男儿应该做的！凭什么为了他一个人的关系，就要把煮熟的鸭子放走？我不服！”

“粮草辎重？你当真以为那些牛车上装的是我们想要的东西吗？”封墨恭的心情看起来也不是多好，木着一张脸冷道，“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看，那些车上装的若是粮草辎重，算我输。”

彪形大汉愕然看向苏青黛，苏青黛面色冷然，不置可否。

封墨恭对她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那些牛车上装载的确不是粮草辎重，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亲自押送最重要的东西，这些戍边军士兵也好，这些牛车也好，都是为了引出青羽军的诱饵。

在定下这个计划，让士兵们装车的时候，邵正则还好奇地问她为什么如此，而封墨恭却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猜透了她的心思。

他这么了解她，而她对他的了解，显然是不对等的。

“散了吧。”封墨恭朝陆清池使了个眼色，而后轻轻一拉苏青黛，“找个地方聊聊。”

一触即发的厮杀突然之间被封墨恭三言两语搅散，无论是青羽军还是戍边军士兵都有些无法接受。然而青羽军方面有陆清池拦着，戍边军方面又有邵正则管着，他们两个不开口，谁敢擅自乱动？

邵正则有些犹豫，几经思索才下定决心，上前两步横身拦到苏青黛面前，皱着眉与封墨恭对视：“封先生既然已经是焉国的高官，再这么纠缠东陵王似乎不妥。”

“她是我妻子，有何不妥？”封墨恭立刻冷硬反驳。

不等邵正则回应，苏青黛又一次挣扎，试图从封墨恭的牵扯中脱身。无奈封墨恭的手劲儿极大，根本不容许她挣脱，她便反手撩起短刀再他面前虚晃。封墨恭下意识躲避，手掌便松懈了几分力道，苏青黛趁机抽身后退，整个人躲到邵正则身后。

俨然，他就是她的保护者一般。

苏青黛的表现让封墨恭有几分恼火：“别闹了。”

“你我非亲非故，我与你闹什么？”苏青黛扭头看向寂然而立的蒿草，苍白面颊上一抹同样的寂然掠过，而后归于平静，“我与封长史从未有过婚嫁之礼，不过是与曾经身为嵘王府谋士的封先生有些交情罢了，请封长史以后勿说些引人误会的言语。如今你我各为其主，势不两立，也再没什么交谈的必要，日后沙场见吧。”

他刚刚说过她是他妻子，她便马上反驳说非亲非故。苏青黛的话，就好像狠狠一个耳光打在了封墨恭脸上。然而让封墨恭万分不舒服的不是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而是苏青黛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她否定了他于她而言的身份。

赌气也好，心冷绝望也罢，她拒绝承认身份这件事，是他无法忍受的。

终于，他放下了对她的心平气和，两道剑眉拧成一团。

“我不想跟你吵。要么你离开这里回到常溯城，要么……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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