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资本

陆清池将篡位野心毫无遮掩地告知苏青黛，这便表明他已经交付最大的信任。不管这份信任因何而来，苏青黛必须做出有同等分量的回报才行。

“若要成大事，少不得天时地利人和。陆都督踌躇满志，看来这三样都已经准备齐全，就只差一个机会了。”苏青黛泰然自若道，“两国交战，死伤无数。如果这战争必不可少自然无话可说，但若是无义之战，想来焉国军将士与我浮余国戍边军将士一样，都已经是满腹抱怨。”

“正是如此。”陆清池微微笑道，“说起来，我能取代征军主帅之位，还多亏了东陵王的功劳。要不是东陵王那一战奇谋妙算，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令我军溃逃，损失惨重，恐怕我也没这机会。”

“是啊，火攻之计是我向青羽军学习的，没想到不久之后，贵军又效防我的计策，用几道大坑坑了我军将士数千。”

“这件事东陵王抱怨我可没用，主意不是我出的，我这脑袋也想不出这么好的点子。”陆清池哑然失笑，一脸揶揄笑容望向封墨恭，悄无声息地出卖了好友。

苏青黛不冷不热瞪了封墨恭一眼。

封墨恭倒吸口气，回看陆清池，眼神略带哀怨：“不是说好了不揭我的老底吗？诚信呢？”

“为了拉拢东陵王，对你的诚信还是卖了更有价值。”

封墨恭瞪着眼睛看了陆清池片刻，忽然推开车门，对着门口一道身影喊道：“焉支，进来取暖，顺便让你看看某人的嘴脸。”

“……刚才的话我收回。东陵王不要误会墨恭，他是个非常不错的好男人。”陆清池飞快把门关上，面对苏青黛一本正经道。

要不是因为苍术还坐在一旁，苏青黛真要有种错觉，自己是在参与一场老朋友之间的闲聊了。不过看陆清池和封墨恭的交谈方式，可见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绝非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只怕不仅仅是三五年的交情。

苍术大概是有些不耐烦，故意轻咳一声。封墨恭推了陆清池一下，正色道：“聊正事。”

陆清池端正态度，总算有了几分谈判模样：“焉国比不上浮余国家资巨厚，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都无法支撑长期的消耗战争。与数边军僵持的这几个月，我焉国国内也是民怨沸腾，特别是上一次在东陵王手中吃了败仗之后，百姓都对我王兴不义之战的举动表示不满。这种形势对焉国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可对我而言却是大大的机会——我的意思，东陵王应该很清楚。”

乱而生变。

陆清池是想借着战乱中百姓对焉国国君的不满，作为自己上位的铺垫。简单些说，如果他能结束这场百姓怨声载道的战争，就相当于收买了焉国百姓的人心，就算他大逆不道弑君篡位，只要以熄不义之战、诛残暴国军为借口，那边能顺利成章逃过惩罚，甚至取尔代之成为焉国新国君。

那么现在的关键就在于，陆清池要如何名正言顺结束这一场战争。

而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正是苏青黛打算提出的合作筹码。

“有喜欢多嘴的人在，想来陆都督已经对我国情势有所了解，也应该明白戍边军主帅所背负的压力。”苏青黛有意无意看了眼“喜欢多嘴”的那个人，继续道，“因为皇权旁落，有奸臣把持了朝政，戍边军的粮饷和补给一直得不到落实，这是目前困扰戍边军的最大问题。”

“这问题我知道，也是因为如此，之前我和墨恭才会率领青羽军屡屡偷袭戍边军的粮草部队。”陆清池点了点头，“如果这件事给东陵王造成了困扰，我只能出于私人情分说声抱歉。但正如东陵王所说，战争如此，一将攻成百骨枯，作为我军主帅，我帮不上东陵王什么忙。”

“她需要的不是你的粮草或者手下留情。如果我没猜错，浮余国戍边军那位主帅，大概与你抱着相同或者相似的想法。”

苍术突然开口，毫不费力点破了苏青黛的真正来意。

陆清池微微一愣：“果真如此么？”

苏青黛不置可否，只道：“此次多国战乱起源于浮余国和北晋，北翟和焉国虽以联盟之名同向浮余国宣战，却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目前浮余国内忧大于外患，我军主帅不愿行不义之战令浮余国和焉国两军徒受损失，始终认为若能停下战事才是明智之举。既然陆都督也有止战之心，不如两军就此约定退回各自防线，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是各得好处？”

“说来说去，原来东陵王是来议和的。”陆清池单手抱肩，端起茶轻呷一口，慢悠悠道，“倘若只是单纯的议和，我和国师都觉得没什么必要。毕竟焉国仍占据着优势，假以时日攻破戍边军的防守并不难。说句不太中听的话，今天那若不是东陵王出现，这一战之后戍边军还能剩下几成战力，你我心里都有数。我实在没必要舍弃稳稳握在手中的胜利，委委屈屈与东陵王搞什么议和。”

一个有野心又不乏头脑的首领，一个足智近妖多思多谋的国师，还有一个八面玲珑人脉甚广的长史。这三个人带领三万精兵，要打败天时地利人和都处于颓势的戍边军，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的确，陆清池没道理接受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约定。

但苏青黛既然敢来，必定考虑到了种种因素，不会做出冒险而无把握的决定——或许她曾经是这种性格，但现在，封墨恭相信，她必然比过去任何时候都珍惜自己的安危。

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旦夕祸福，还关系着她腹中的骨肉。

“两军议和只是我提出的建议，接不接受陆都督说了算。至于我敢于来这里的资本……”苏青黛忽然抬手，携带着磅礴锐气的短刀咚地拍在座椅上。

封墨恭眉梢一扬，颇为得意：“看到没有？我送她的。”

“真不要脸，是让你秀恩爱的时候吗？”陆清池代替苏青黛率先予以反击。

苏青黛实在没什么心情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耍猴戏，她抽刀出鞘，微侧刀身，薄而锋利的刃部倒影出炉火光芒，反射到陆清池面上。

陆清池微微眯起眼。

“步步为营看似稳妥，但过程之缓慢，陡变之难料，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苏青黛圆润指尖轻轻摩挲刀刃，语气清淡，“有些事，以陆都督或者封长史的身份不便去做，我却不受限制。譬如……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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