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夜里跑步叹空虚树间坐下谈约定

　　自返校后有一段时间，九龙的心情一直不好，本来想着换个环境或许会减轻在姐的不幸中所受的折磨，但学校将搬迁到新校区的计划推迟了，却又没说具体什么时候搬迁，使得他不得不带着更糟的心情面对与之前不变的人和事。有一点可喜的是，他补考的两门功课顺利通过了，这或多或少也为他减少了些貌似有点多余的烦恼。恰逢校园文明督察队开展为期一周的“大学生素质拓展拉练活动”，他在杨光的鼓励下也报了名。连续五天，他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那是他从踏进大学门以来起床最早的几天，可惜天公不作美，一直是阴雨天，但一个半小时的训练是免不了的。第六天也正好是周六，所有参加活动的各年级不同专业的学生休息了一天，为周日进行的拉练活动养精蓄锐。周日那天的拉练活动是从早上八点开始直到下午五点钟才结束，期间他和其他学生一样仅吃过督察队统一发放的一包早餐饼干和喝了一瓶矿泉水，凭此点食物和水来完成各式各样的极其消耗体力的项目和比赛，再加上下了一整天蒙蒙细雨，的确是一种少有的对体能、毅力和团队精神的考验。当大队长宣布活动结束的那一刻，七个分队的三百多名学生一下子混在一起像疯了一样，有的在玩起泥巴仗，有的在泥巴里互相摔跤打滚，也有的将某个男生或女生一次又一次地抛向空中，那时的他似乎将很长时间积蓄下的消极情绪瞬间发泄得丝毫不剩。当玩到尽兴时，个个身上满是泥水，但脸上尽是童年时代的天真烂漫的笑容。混乱中，九龙的眼镜损坏了，但他仍然觉得值！

　　刚刚参加完拉练活动，九龙又赶上协会里一年一度的以下乡支教和联谊为主题的活动。听小道消息说凡是能在此次活动中表现优秀的大一会员十有**是大二时留下的负责人，可见这次活动的重要性，想必也是很有意义的，不同与之前的那些游戏式的活动。他也想趁此机会大显身手，但大多数负责人因去年他追求孙学姐的丑事而留下的后遗症又犯病了，所以尽管他向协会就此次活动提了许多会友们一致认为不错的建议，却统统被那些负责人的一些甚至钻牛角尖的理由给否定了，同时意味着失去了作为代负责人的机会，因为协会里规定凡是被采纳的建议就由提建议的人负责，并可以根据需要动用会费和使唤部分会员。为此，他有过退出协会的念头，但看着其他同样没有被采纳建议的会友们正为活动的前期准备而忙得热火朝天时，又心软了，并觉得这个时候退出去确实不妥，便主动加入为乡下儿童筹备礼品的小组中。他向凡是认识的学生都寻求过帮助，不在乎对方捐助多少和什么，因为那都是大家对贫困儿童们的一点心意和美好祝愿。有时为了凑个整数，他还会用平日里买零食水果的钱专门买些学习用品。活动正式开展的那几天他都去了，但所看到的跟他之前所想的差距甚远，那种感觉跟之前的活动所带来的差不多，因此他很失望，但不管怎么样，毕竟因缘分而跟大家相处过半年多的时光，即使要离开，也应该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所以他决定坚持到满一年后退出，并期间做好一个会员该做的事！

　　协会的活动结束后，九龙随着父亲的情绪的一点点稳定，自己也渐渐地从姐的不幸中走出来。离婚就像一场交通事故，该担心的不是车子，而是人。那次拉练活动给他带来的改变是习惯了早睡早起，但眼巴巴看着大把时间在痛苦的回忆和美好的幻想中流逝，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名的空虚和失落油然而生，就像其他貌似有同样感觉的学生一样，为了打发空虚就夜间去跑步，仰起头步伐从慢到快，直到最快而大吼一声停下来，这一跑他竟上了瘾，即便是小雨天也不间断，似乎夜间跑步成了他生活中不可少的重要部分。有时候，由于天气清冷，硕大的操场显得空荡荡静悄悄的，四周也没几个人，有也只顾匆匆忙忙低着头走路。那时，他会边奔跑边洒泪，停下后边抽烟边叹气！

　　这一天的天气不错，晚上月明星满天，所以操场上的学生很多，多得他难以随心所欲地跑步，只好跑跑停停，突然背后有人喊他。

　　“九龙，你出来跑步啦！”听声音便知是梁学姐，她是协会里其他部门的一位负责人，而且他入协会时就是她面试的，同时她也是当初没有因为他追求孙学姐的事而批评过他的负责人之一，所以直到现在他俩还是一如既往有说有笑，甚至会彼此倾诉心里话。“也是出来减肥的吗？”

　　“梁学姐——”九龙停下等她走近时自嘲道，“算是减肥吧，不过主要是来放松心情的。”

　　“我也猜到了，不然偶尔在路上离远看见你时，总见你走得那么含蓄！”梁学姐环视了下四周的学生后说，“我们到跑道里的草地上坐着聊聊吧，有一段时间没聊了。”

　　他俩来到草地上，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是不是还因为协会里的这次活动而闷闷不乐呢？”刚在草地上坐下，梁学姐就笑眯眯地问道。

　　“在我心里那样的不愉快的寿命就像昙花一样短暂，也不值得我真的去烦恼。”九龙一下子变得情绪低落地说，“我是因为老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烦恼，甚至是迷茫和空虚！”

　　“是不是缺少了个女朋友呢？”梁学姐调侃道，“当初就不该拒绝李学姐的！”

　　“没有女朋友只能说是寂寞，根本谈不上什么迷茫和空虚，何况女朋友迟早会有的，即使一年、两年、五年都没有，但十年后总该会有个差点的吧。”此时，九龙本想抽支烟，但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只是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根据现在我对她（李学姐）的感觉，我反而觉得当初拒绝她是很明智的决定！”

　　“那你是为什么空虚和迷茫呢？”梁学姐有些担心地问道，“可以对我说说吗？”

　　“当然可以了，指不定你还能使我豁然开朗呢。”九龙叹口气道，“是这样的，过去我觉得每天花费大部分时间用来看书和学习是很充实的，可最近突然觉得这样做很不值，所以心里面空空的，好像根本不是再好好利用时间，反而是在大量的浪费，说得难听一点叫自欺欺人！”

　　“我跟你有同感！”梁学姐也叹息道，“我每天也怕时间白白浪费掉，所以经常刻意给自己安排一些事情去做，可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甚至是画蛇添足类的，很多时候等做完了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瞎飞瞎撞，既没有方向，又没有目的，就算偶尔有方向和目的，无非是因极其微小和短暂而不值一提！唉，整天昏昏庸庸的就像喝醉了酒一样，迷迷糊糊中度过一天又一天，这样大学四年很快就完了，等毕业后就成了光有张证书的废人了！”

　　“唉，有些没读过大学的人很羡慕我们读大学的，其实像我们这样的大学生活并不美好。”九龙满面忧愁地说，“家人还指望着我毕业后能给家里带来些好的大的改变，而我担心毕业后指不定还不及他们呢！”

　　“你家里的情况我略知一二，你以后的负担的确不轻，所以你一定要从现在起有长远打算，并有所作为。”梁学姐转悲为喜道，“而我就比你好多了，毕竟我是个女的，等嫁人以后或许用不着想那么多了！”

　　“是啊，我怎么会投胎男儿身呢？”九龙苦笑道，“我以前跟一个室友也聊过，或许只有找到了一个以后能当饭吃的爱好才不至于如此迷茫和空虚吧！”

　　“不一定非要去找，不妨试着刻意去培养，等接触的多了就有了兴趣啦。”梁学姐若有所思地说，“好比看电视剧或打游戏一样，从头开始才会着迷，着迷时就不由自己地想要个结果！”

　　“你说的对。”九龙说着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说，“今晚我得多跑几圈了！”

　　“我也需要多跑几圈，不然这心情是平静不下来的！”

　　俩人结伴在人群中跑起来。

　　自从参加完督察队的拉练活动后，九龙和杨光间的关系更近了一层，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吧，尽管还是比较肤浅意义的。九龙知道杨光入大学后一直有个骑单车去某高原城市的旅行计划，并有意在大三暑假里了却这桩心愿，所以杨光专门买了一个大箱子搁在宿舍的书桌下，并一直点点滴滴地往里面装入所需物品，那些物品大多数是他做兼职赚钱买来的，偶尔也是好友或驴友们所赞助的。到目前为止，九龙送给过他一副价值五十元的太阳镜和一个不知道价钱的保温壶，太阳镜是他前段时间配眼镜时眼镜店免费赠送的，而保温壶是他去年在市里闲逛时抽奖抽到的。

　　这天晚上，杨光从九龙的宿舍出来后，只顾低头走路，且为了快速回到宿舍，便穿过桥下的马路走近路。在经过外语楼后面那片灯光昏暗的梧桐树时，突然听到侧面的一棵树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停下来转过头去看，见一位提着个皮包的“女生”正从石凳上站起来，并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是杨光吗？”她亲切地问道。

　　“是…是的，请问你是哪位了？”杨光一面慢慢走近她，一面莫名其妙地问道。

　　“请坐！”她指着圆石桌上的一个食品袋说，“这里有点水果，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聊吧。”

　　“你别吓我，我从来没见过你啊！”杨光傻站着惊诧地说，“你是谁了？是哪个专业的？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你用不着害怕，我一个姑娘家能把你这大男生怎么样啊！”她说着拉住杨光的胳膊，硬是叫他坐在对面的石凳上，并掰了一根香蕉递给他。“光哥，吃香蕉啊！”

　　“谢了，可我现在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杨光接过香蕉却又放回袋子里，哭笑不得地说，“美女，还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说完以后我…我再吃吧。”

　　“呵呵，看把你吓得！”她略带神秘兮兮的口吻说，“我不是美女，也不是这里的女学生，我就是一个农村来的姑娘，跟你的好朋友九龙既是老乡，也是他表姐，你别看我个子没他高，但我的年龄比他大。我叫寒梅，寒冷的寒，梅花的梅！”

　　“是这样啊！”杨光还是不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找我呢？按理说你有事应该去找九龙的。”

　　“是这样的，九龙并不知道我在这里打工的事，因为我去年是在别的地方打工。我不仅现在不能告诉他我在这里打工，而且以后也不能让他知道这事！”寒梅突然泪花花地说，“你知道吗，我来这里之前他爸妈让我抽时间暗中监视他在这里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因为他去年从学校回去后就心事重重的，连个年都没有过好。我不知道九龙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自己家里的情况，他爸妈是很担心他的！”

　　“他跟我说过些，确实挺不容易的！”杨光点头道。

　　“我之所以不能明着监督他，也是不想打击他，让他觉得不自在！”寒梅带着恳求的语气说，“我理解他爸妈的良苦用心，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我理解！”杨光沉思片刻后说，“你找我是想让我帮你传递一些他的信息，对吧？”

　　“是的，光哥！”寒梅略微点点头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突然，而且很为难你，你可以好好考虑一番，不论你帮不帮我，我心里都会很感谢你，而且从现在起我俩就是朋友了！”

　　“这件事确实有点那个，怎么说呢？”杨光抓耳挠腮道，“你一个女孩子来这里打工的确不容易，若是别的事我可能帮得上你，也乐意帮助你，可这样的事——”

　　“没关系的，光哥，这件事你抽时间好好考虑下吧。”寒梅打断了杨光的话，并从皮包里取出一个盒子。“先不说这件事了，我这里有块带指南针的多功能手表，你不是大三的时候要骑单车去旅行嘛，这种手表肯定能用得上。呵呵，第一次见面就送你手表好像很不妥，但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希望你不要建议！”

　　“这…这怎么行呢？”杨光推却道，“我…我不能收的！”

　　“好啦，我没别的意思！”寒梅硬是塞到他手里，并微笑道，“现在我们是朋友了，来日方长嘛！”

　　“我…我实在不好意思——”杨光手里拿着盒子不知所措地说，“我…我真的感觉好为难啊，也难得你这么信任我，哎，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又是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呢？”

　　“我跟踪过你们两个，听到过很多你们的谈话！”寒梅低下头说，“有些不道德，还请你不要见怪。”

　　“你就不怕被我们突然回头的时候看见吗？”杨光吃惊地问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寒梅不紧不慢地说，“我在暗处，你们在明处，这是其一；其二是我会对自己打扮一下的，随便换个发型，然后跨个书包带副假眼镜，就算从九龙面前闪过，他也未必能一眼就认出来，即便是真的感觉是我，可你们学校的女生这么多，有个长得跟我的身材和脸蛋接近的也不足为奇啊，只要我不承认，不，是不说话，他也未必敢确定就是我，更何况你们男生都喜欢多看几眼身材轮廓好的女生，而像我这么普通的女生，你们未必会瞅一眼的！”

　　“你在这附近哪里打工啊？”杨光问道。

　　“不在这附近，是在市里的一个服装店。”寒梅答道。

　　“你就不怕我骗你吗？”杨光试探地问道。

　　“呵呵，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寒梅说。

　　“我要是帮你的话，我觉得自己挺像个‘叛徒’的！”杨光开玩笑道，“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真正的叛徒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卖别人，你这个‘叛徒’是帮兄弟成就美好，完全不一样的。”寒梅说着合掌向他鞠了一个小躬。“前者是在造孽，你是在种善根，功德无量啊！”

　　“就冲你这句话，我会把我知道的关于九龙的事都告诉你的。”杨光点了支烟说，“既然你来这里不方便，那我们互相把电话和QQ号留一下吧。”

　　“光哥，你就不怕我知道了关于他的事会对他不利吗？”互相记下电话号和QQ号后，寒梅半开玩笑地问道。

　　“我也相信你！”杨光抽着烟说，“我了解九龙，他跟我说什么话心里都有数，能跟我说的他会跟我说，不能跟我说的他不会跟我说的，能对我说的就是能对你说的，跟我说的也能跟你说，他不会建议的！”

　　“谢谢你！”寒梅感激地说，“我只能看他，看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而你可以和他当面谈话，多数时候能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和为什么高兴，我想在替他父母监视他的同时能给他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都不容易，有困难自然要帮忙，何况我和他还是亲戚呢。”

　　“没问题，我不仅会帮你，而且会替你保密的！”杨光将手中的盒子搁在石桌上说，“这见面礼对你我来说都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你不仅要为这件事保密，而且要对我的名字也保密，绝不能在他面前提起我的名字，不然一切就泡汤了！”表情严肃的寒梅说完后，抓起盒子又塞到他手里，接着笑眯眯地说，“你就笑纳吧，我以后会给你添很多麻烦的。我顺便问一下，跟九龙一起跑步的那个美女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这个九龙跟我说过，那个美女是九龙所在协会的一个负责人，他们只是一起跑步，是朋友，没有其他关系的！”杨光补充道，“我故意跟九龙开玩笑让他追那个学姐，九龙说不喜欢那种类型的。”

　　“我见她长得还可以，只是个子稍微矮点，但在女人当中也算是中等个子，还是大学生，条件蛮不错的——”寒梅问道，“九龙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你跟我的想法一样，但九龙就是对那学姐没有一点意思。”杨光猜测道，“我个人觉得九龙还是接受不了那学姐的个子吧！”

　　“若是有意思就好了，或许我俩可以做他俩的月下来人呢！”寒梅舒了口气，笑呵呵地问道，“对了，我忘记问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了，不会真的太阳光的阳光那两个字吧？”

　　“光字是，但杨字是杨树的杨！”杨光答道。

　　“呵呵，好的，记住了！”

　　第二天起，杨光每天至少要跟九龙聊一次话，一天一电话，三天一见面，除了常聊的话题外还问一些像是很关心的问题，九龙对此不但不怀疑，反而很受感动，因为在他身边像杨光这么主动并勤快联系他的人几乎找不到第二个。不过，九龙平日里除了上课、自习和跑步外，没有什么任何大的动静。杨光为了不让寒梅失望，只好把九龙之前跟室友们不和的事勉强作为向她

　　提供的第一个“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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