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食堂里恼骂室友老地方喜说写作

　　去年寒假前的那次宿舍会中，彼此说好的“有话直说”，果然在前段时间因为贴海报的事都做到了，且淋漓尽致，但也就这一次了吧。九龙的室友们突然都在紧挨床铺的墙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偶像海报，用他们的话来说，不仅是因为每天因睁眼就能看见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而会有个好心情，而且是在搬迁后要给后来的人留点充满遐想的纪念品！有篮球明星的，有电影明星的，有足球明星的，有歌星的……总之不是这个星就是那个星。九龙一直也想买张想要的海报，但就是没有见有卖的，所以就一直没贴。那天雨夜，九龙就和室友们在宿舍里为期中的几科考试复习功课，一班的一个叫小亢的踹开门来找小周串门闲聊，进来不一会就无聊地一一欣赏着那些海报。

　　“九龙，你怎么不贴张海报啊？”小亢突然指着九龙床铺上的空白墙壁不惑地说，“其他人都贴了！”

　　“我也想贴，只是买不到我要的海报。”九龙微笑着答道。

　　“是哪个星的啦？”小亢不以为然地说，“你告诉我，我替你找个买的地方。”

　　“他不是任何什么星，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民。”九龙得意洋洋地说，“不过，这个农民不一般！”

　　“他是北方人，喜欢吃面条馒头，但现在喜欢上了吃大米——”金鑫边用右食指头旋转着篮球边嘲笑道，“他的偶像就是那个种杂交大米的农民！”

　　“千古奇闻啊！”小亢开玩笑道，“九龙，虽然你只比我们早出生一两年，可也不至于跟我们差别这么大啊！”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九龙满不在乎地说，“喜欢的就贴，不喜欢的就不贴，喜欢谁就贴谁，总不能贴一张不喜欢的吧，那样就未免有点虚伪了。”

　　“你是有所不知，我的耳朵都快被九龙听的歌搞聋了——”正戴着耳机听歌的小峰摘下一只耳机，然后转过身向小亢抱怨道，“他听的都是些七八十年代的老歌，就连一曲九十年代后的歌都没有，我和他是同一年生的，在思想上，似乎差了一代人，老歌听久了会变迟钝的！”

　　“老歌经典，百听不厌！”九龙反驳道，“流行歌没有内涵，只适合听一回，听久了会迷茫的！”

　　“九龙不仅喜欢听老歌，而且喜欢看电影。”这时，亮亮放下书本叹口气说，“现在竟然还有大学生喜欢看那种电影，我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就你看的那些所谓的大片，除了故事情节令人可笑和画面令人眼花缭乱外，还有什么值得去看呢？”九龙不客气地说，“看电影要看得奖的和有教育意义的，要学到些什么，不是只为打发时间的！”

　　“你们也别争了——”小亢不耐烦地说，“我只想问九龙一句，你觉得偶像的定义是什么？”

　　“对社会真正有贡献的人才是真正的偶像！”九龙不紧不慢地说，“好比科学家、医学家、文学家、地质学家、军事家等等，一个国家的兴旺和发达不是靠哪个什么星就能实现的，而是——”

　　“别说了，我惭愧的无地自容！”小亢打断九龙的话，像是中毒似的不舒服地说，“就当我刚才没问过，不，应该是没进来过吧。”

　　小亢说完后就离开了，室友们面面相觑，嗤地朝九龙笑了下便各自继续看书了。

　　最近几天，可能是因为快要搬迁了，所以大家突然真的变得亲热和睦了很多，好比如果有人要下楼去买夜宵，总会主动问其他人买不买。他们知道九龙常去图书馆，所以会打电话叫他帮忙带这带那，而他也从不嫌烦，只是暂垫的钱不会因为少而免掉。他认为暂垫的钱如同是临时借的，只要是借的钱，即便是一元钱也得如数还清，而若是主动给的钱，即便是一万元也绝对不能反悔。

　　昨天晚上，九龙从自习室回到宿舍，一进门见地上放着五六箱啤酒，书桌上搁着好些水果和各类麻辣酸甜类零食，他这才想起今天是小发的生日，且要请班上所有同学来玩。他见室友们忙着收拾书桌上的东西和整理床铺，便立即放下包也收拾起床铺和挂在阳台上晾着的衣服（专指内裤）。不一会，就听见走廊里有女生们的说笑声，并听到她们喊叫其他宿舍的男生们。宿舍里很快就挤满了人，有的不得不站在走廊里。在小发忙着招呼同学们之际，小峰开始开酒，九龙和小周摆放着一次性纸杯，金鑫和亮亮撕扯着零食袋，同学们也都动起手来，拿杯子、倒酒、抓吃的，由于桌子被围得水泄不通，所以站在外圈的又不好意思去挤别人的同学们索性伸进手随便抓一把吃的出来，而站在走廊里的同学们有的大喊着叫里面的同学给他们递些吃的，也有的只是接过里面的同学递来的一杯啤酒想喝不想喝的站着闲聊。宿舍里很快乱成一片，果皮纸屑扔了一地，酒瓶子碰撞跌倒声不断，喊叫声、说笑声、吵闹声，一浪高过一浪，一波胜过一波，有些其他专业的宿舍纷纷嘭地关上了门，但大家照旧随心所欲。在场的同学们，乐的乐，不乐的也得乐，乐的其所，乐的无厘头啊！九龙突然端了杯啤酒挤过人群来到走廊里，满脸不高兴地站着，好像热闹是他们的，跟自己无关。不知什么时候，酒喝得不够了，小发打发亮亮和金鑫帮忙又去买来两箱啤酒和一大包零食回来。快十一点时，突然听得酒瓶子掉地摔碎声，可知有人喝得差不多了。接着，有男生们三三两两地纷纷回宿舍，最后离开的是整个班的女生们。等同学们全部离开后，九龙这才进入宿舍，并无奈地帮忙打扫着卫生，喝多了的小峰坐在椅子上，不听使唤的脑袋晃来晃去，突然哇地吐了，然后就开始说胡话，断断续续的言词间有对九龙的怨恨，而九龙当作没听见，并跟小周一起扶他上床，可他的两只脚怎么都踩不住梯子，所以他们干脆把床板抬下来放在地上，并铺好他的被褥，让他直接睡在上面。

　　次日中午，杨光约他去食堂吃饭。

　　“混蛋！”九龙吃着饭突然骂道，“简直没一个好东西，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龙哥，你这是怎么了？”杨光惊讶地问道，“怎么无缘无故地就骂人呢？”

　　九龙先说了那次因为偶像海报被室友们有意合起来挖苦嘲笑的事，然后又说了昨晚在小发的生日上发生的多数人都没看出来的不愉快事：他趁着混乱之际故意错拿了小峰的酒杯子，并假装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酒（其实没喝，只是酒水与嘴唇接触了一下），而立刻向小峰自嘲说是不好意思拿错了，小峰瞬间脸色阴沉了，并把那个杯子一把捏瘪，然后生气地重新换了个杯子，同样的事前不久在班级聚餐时就反过来发生过一次，而当时九龙毫不在意。不仅如此，九龙曾故意在上课占座位时挨着某个室友，曾故意在食堂吃饭时去夹某个室友的菜，曾故意在平时的言语中对某个室友带脏字……，其对方的反应与他当初在同样的事上的反应截然相反，这令九龙嘴上不说心里却非常恼火。

　　“所谓的‘有话直说’，无非是他们想痛痛快快指责我的幌子，进而省去了像之前一样对自己的折磨，而我却不可以‘有话直说’，彼此没有理解，也互不平等，所以他们根本就没变。”九龙补充道，“是我太天真了！”

　　“或许是你想多了——”杨光像是在替他们说话一样。“你为什么要故意去试探他们呢？”

　　“我没想多，那是明摆着的事！”九龙像吵架似的叫道，“我故意要试探，是因为我一直就很怀疑他们！”

　　“怎么说呢？”杨光叹息道，“你跟一个人相处不来，谁对谁错不好说，但是你跟好几个人相处不来，大家就都会认为是你的错，所以你应该抽时间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没什么好反省的！”九龙点了支烟，拍着饭桌激动地说，“每次我跟他们发生不愉快后，我都会努力去想为什么会那样，而且同时尽量去想他们的好，然后试着忘记那些不愉快，并主动找机会跟他们和好，但这一切都是徒劳，他们根本不理解，似乎真的永远是我错了。你说一次、两次我可以忍，但是再三再四我就受够了，他们是妈生的，我也是妈生的，凭什么每次都该是我忍，我没那么下贱，大不了彻底断交，没有他们我活得更高兴！”

　　“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忍，否则很难交到朋友。”杨光点了支烟补充道，“主要是在学校里很难混！”

　　“适当的忍是必要的，但一味的忍是荒唐的！”九龙苦笑道，“忍是有原则和底线的，没有原则地忍出来的朋友都是混蛋！”

　　“我并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你刚才说到‘彻底断交’四个字，这可是你的一个很大的缺点，也是在交友方面致命的弱点——”杨光若有所思地说，“说话和做事都不能过分偏激，他们当时不理解，但并不等于一直不理解，可当他们理解时，会因为你的偏激而变得为时已晚，好比你们在一起爬山，开始他们不管不顾落后的你，而当他们回过头等你的时候，你已经下山去了，即使他们喊破嗓子你也听不见，所以你们彼此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说我和他们的日常交流还是要保持的嘛。”九龙迟疑了许久后说，“我明白了，但我怎么总觉得这话不像是你说的呢？”

　　“为什么呢？”杨光吃惊地问道。

　　“如果真是你说的——”九龙略微皱皱眉说，“那该早就说了！”

　　“我…我这是刚从书上看到的。”杨光吞吞吐吐地说。

　　“哦，那就不足为奇了！”九龙释然道。

　　九龙前几天给姐打了个电话，本以为姐那边会有什么好消息，可没想到姐的一番话如同深山古寺里的钟声，久久回荡不绝——“爸妈不知听谁说直销（推销化妆品）是违法的事，跟坑蒙拐骗的传销是一个样子，还认为那是个不正经的事，不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所以我一回家，他们就一个劲地数落我，并不许我继续做。可巧前段时间我赊出三套化妆品，现在又缺货，但没钱提货，就张口跟他们借钱，我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而他们还是不肯借给我一个硬币。他们的偏心眼是天生的，一直就重男轻女，你读大学需要很多钱，他们在那么难的时候都二话没说，还说什么就是卖院子也要供你念完，你摸着良心说他们这样做公平吗？爸躺在病床上等钱用时，是谁不顾自家日子从虎口里拿钱的呢？是谁为了讨债不惜得罪熟人的呢？又是谁大半年了就没有睡好过一个安稳的觉呢？我因为替他们着想而大过年的无家可归，却又什么话也不敢说，坐在冷床上独自流那不值钱的眼泪，要不是房东给我送过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我只能吃泡面和咸菜了！当初哥嫂买房时我二话没说借给他们三万多，可那天我去找他们借钱时，他们竟然磨磨蹭蹭了好久才肯借给我五百元，我真的被他们伤透了心，我所做的一切最终使我得到了什么呢？我不仅被哥嫂看作是不详人，而且被爸妈当成是累赘！所以，我好几天一个人呆在屋里不敢出门，觉得活着连房东家的巴儿狗都不如！后来，我厚着脸皮跟朋友借钱，三百的，五百的，八百的，最多也就一千的，有的根本就不敢借给我，而部分肯借给我的也是可怜我，且他们似乎并不指望我还钱，这样就可以一次性堵住我的嘴，他们越是这样，我越是要努力，且不顾后果地去赚钱，作为一个女人，赚钱的路子很多，大不了——总之，我不会欠任何人一分钱，而且不想再依靠任何人”

　　为此，九龙的心情一刻也不能平静，思之再三后决定从伙食费里拿出一千元打给她，并花了一个晚上给她发了条真心话的短信：

　　“姐，人生在世本来不称意之事多如海里的鱼山上的草，有大有小，有轻有重，但相对人的一生而言并不代表全部，也是微不足道的。我们就像苦行僧一样，自知路上有爬不完的高山和涉不完的深水，所以决不能因为一次失足就驻足不前，而且我们都不适合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跋山涉水，否则很容易身心疲惫不堪！

　　我知道你现在正受到种种不幸，但千万别泄气，千万别不把自己当回事，否则没人会把你当回事，人事不能比，生活不能模仿，拿起勇气和信心，提升自我，夺回失去的，珍惜拥有的。人一旦踏入污水就会永远看不真自己的影子，最终越陷越深，害了自己，伤了关心你的人。虽说人在无边苦海仍有回头上岸的机会，但自己的心已经无法真正适应那片充满阳光的森林的地方了！

　　其实，我们身边有很多比我们更苦更不幸的人，但他们都不怕老天的捉弄，也无胃生活的欺骗，而是坚持一步步走下去，笑对一切不幸，拥抱一切痛苦，或许他们已经明白，人的一生在冥冥之中已是定数，那就乐观对待上天所赐的一切吧，而这样不也正是生命的美和意义所在吗？

　　既然你眼下的路模糊弯曲不好走，何不换条清楚简单的路呢？我希望暑假回去的时候，能看见一个不一样的你。姐，加油！”

　　由于天气的阴晴不定，九龙的脸起了干皮，但他根本顾不上去医务室看看，而是整天在绞尽脑汁地回想那次编辑短信时脑海中突然闪过的而被暂时忽略却致使忘记的东西。他故意好几个晚上在那个时间打开那条短信一字一句翻看，并尽可能恢复当时的心情，以此试图找回那个稍纵即逝的东西，但结果都失败了。直到那天下午上大课时，他无意间发现有个外专业的男生正趴在桌子上低头写东西，也就是那一瞬间，那个东西又一次从脑海中闪过。好比丢失了一件珍贵的东西，当刻意去找时，却总是找不到；而当忘记时，又会不经意间出现在面前。当时，他激动不已，下课后直接跑到文具店买了一支钢笔、一瓶墨水和一沓稿纸。

　　这天晚上，寒梅乘坐最后一班公交车又来到学校，在约杨光出来在老地方见面前，她买了几个火龙果。

　　“最近服装店里忙不？”杨光亲切地问道。

　　“还行吧。”寒梅微笑道，“最近你的课多吗？”

　　“不多，有些课我都从来没有去上过。”杨光答道，“你今天休息，没有出去玩吗？”

　　“没有，看了一白天的闲书！”

　　“现在买书看不划算，直接从手机上下载就可以了。”

　　“呵呵，不习惯。”寒梅说着递给杨光一个剥了皮的火龙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还是你了解九龙。”杨光咬了口火龙果，笑嘻嘻地说，“那天中午我把你说的那几句话对他说完后，他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且很快就明白了，最近我见他跟室友们在一起吃螺狮粉呢！”

　　“呵呵，他以前跟我说过这样一件事——”寒梅顿了顿说，“他读初二时，被女同桌因为一件小事而冤枉后，就直到毕业的时候都没有跟那女生说过一句话，听起来他很有心眼，意志也很坚强，可惜用错了地方，反应出他是个比较偏激的人！”

　　“那我以后跟他相处也得小心点啊！”杨光突然卖着关子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九龙不再空虚和迷茫了，就因看到别人在做笔记，所以他找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东西，目前只有我和他知道，不过马上你就是第三个知道的人了。”

　　“是什么啊？”寒梅兴奋地问。

　　“写作！”

　　“写作？”寒梅并不是真的惊讶，而是与她这几天所想的不谋而合，且还是在她准备暗中提醒他前。“真希望有一天能够看见他写的东西！”

　　“刚听他说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惊讶，他跟我说过，他的语文一直就不好，第一次高考语文没及格，而第二次才勉强及格，这语文成绩的主要分值就在作文，那不就是他的作文不行嘛，连作文都写不好的人竟然想写作，除非是基因突变，要么就是异想天开，但我当时没有这么说，我可不想打击他！”杨光说着从随身斜挎的包里掏出来一沓稿纸，并双手递给她。“现在你就可以看到他写的东西，这是他写的第一份，我看了开头就知道他写的是自己和他爸妈了。”

　　“你是怎么拿到的？”寒梅接过那几张稿纸不惑地问。

　　“前天下午我去找他，他偷悄悄激动地主动拿给我看，我说一下子看不完，需要带回去看，他同意了。今天知道你要来，所以专门拿给你看看。”杨光叹息道，“我觉得他写的词汇不精，语句也不华丽，且故事情节很平淡，不过感情是真的！”

　　“现在不舍得看，要看就得带回去好好看一下。”寒梅小心翼翼地把稿纸折叠好装进包里，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我个人觉得小说的灵魂既不是它的语言词汇，这方面通俗易懂不拖泥带水就足够了，也不是它的起伏叠荡一波三折的故事情节，这方面只要是源于现实生活就好，而是情感和思想！”

　　“或许吧。”杨光有点惭愧地说，“可能是我看的真正经典的小说比较少的缘故吧！”

　　“真替他高兴！”寒梅转移了话题，并乐呵呵地说，“光哥，你除了骑单车还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暂时还没有。”杨光望着天空深吸一口气说，“我一定要在大三的暑假里实现自己在大学里的那个小小的心愿！”

　　“想想就美，一路游山玩水，处处体会异地风俗民情，能看见很多人看不见的美景，能达到很多人想不到的意境，你大三的这一趟出行一定会获益无穷。”寒梅激动地说，“光哥，我一定会鼎力相助你的！”

　　“谢谢。”杨光坚定地说，“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几天后，有个叫“六年”的网友突然加九龙为好友，对方的空间里没有任何照片，只是对方的个性签名是“我手写我心”，九龙一看便知对方也是个爱好写作的人，所以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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