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在谢怀陪妻子回门后的短短一月之间,他便已决然提笔,上书辞官,随后踏上了归途。这一路风尘仆仆,他的心绪却出奇地平静,仿佛尘世间的纷扰再难惊动那颗早已归于山野的魂灵。朝堂上的喧嚣、权谋的纠葛,此刻都被他抛诸脑后,如同一卷翻过的旧书,合页无声,只留下淡淡的余韵在心中萦绕。
自那之后,谢怀便携着妻子迁入了早已备好的宅院。那是一处洋溢着田园诗意的居所,院中遍植名贵花卉,牡丹与桂花交相辉映,馥郁的芬芳随风流转,仿佛将四季的美好都凝聚于此。更妙的是,院中还设有一泓温泉,氤氲的热气缭绕,使得整个庭院宛如春日般温暖宜人,四季如春的景致令人心旷神怡。
他在院子里开辟出一片空地,悉心种植起各色蔬菜,又养了些许家畜,为这片原本寂静的院落平添了几分生机与烟火气息。
其实,芸玥婚后的生活并未如旁人想象般艰辛,也未曾受过什么委屈。虽说丈夫性喜清静,家中仆从与侍女的数量不多,但好歹也留有一两人专门负责洗衣打扫等琐事。芸玥的日子过得甚是安逸,十指不沾阳春水,日常起居皆有人打理,她根本无需为任何杂务烦心,可谓是无忧无虑。
落芸玥:除了怀孕与生孩子外,她几乎没有遭受过什么过分的委屈。那些平凡日子里的琐碎烦恼,似乎都未曾真正侵蚀到她内心的柔软之处,反而更像是微风掠过湖面,虽有涟漪,却未掀起波澜。她的生活虽谈不上十全十美,但每每回望时,那些细碎的辛劳与小小的妥协,都被一种温暖的力量悄然包裹,变得柔和而易于接受。即便面对命运的某些刁难,她也始终保持着一份坚韧中的从容,像是夜空下静静伫立的大树,无论风雨如何侵袭,依然将根系深深扎进土壤,守护着自己的天地。
落芸玥:婚后,芸玥始终被丈夫无微不至地呵护着,那份体贴与关怀宛如涓涓细流,浸润着她生活的每一寸光阴。一年后,当她得知自己怀有身孕时,内心满是喜悦与期待。而自那日起,丈夫的关爱更如同春日暖阳般无处不在,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唯恐稍有疏忽便惊扰了她的安宁。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她,每一个动作都写满了无声的温柔,连平日里沉稳的步伐也变得格外轻缓,仿佛生怕打扰到她腹中那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
落芸玥: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产下了一对龙凤胎。谢怀在获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匆匆赶去询问医者妻子的状况。
落芸玥:自孩子们出生那日起,谢怀便亲自料理他们的一切。除了喂奶之外的每个时刻,都是他在悉心照料。
落芸玥:
落芸玥:
落芸玥:谢怀为儿子取名谢子决,女儿取名谢桅,字芃。乾元帝听闻谢怀喜得龙凤胎后,龙颜大悦,当即下旨将谢子决封为安国公,谢桅则册封为宜平郡主。按祖制,谢桅本应只封县主之位,但因其父谢怀功勋卓著,已至封无可封之地步,故而破例晋封为郡主,以彰显皇家恩宠之厚意。
两个孩子继承了父亲的聪明才智,刚满一岁便已能出口成章。然而,谢怀深知“秀木易折”的道理,心中虽为儿女的天赋感到骄傲,却也隐隐生出几分忧虑。他明白,过于耀眼的光芒若无庇护,终将招来风雨;过早显露的锋芒若不收敛,恐怕难以长久。于是,他暗自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两个幼小却璀璨的生命,让他们在安稳妥帖中成长,而非过早地暴露于世间的风霜刀剑之下。
于是两个孩子从来不曾对外展示过才华,谢子决为人聪明深知捧杀
因此,谢子决兄妹二人始终恪守着低调行事的准则,从不张扬,亦不惹是生非,仿佛两片悄然飘落的叶子,在风中无声无息,却自有其坚定的方向。
谢子决自幼便与妹妹随父母漂泊四方,游历山川湖海,体察世间百态。他们一家以济世助人为己任,足迹所至,总少不了为平民百姓排忧解难的事迹。无论是调停邻里纠纷,还是揭露贪官污吏的恶行,他家总是义无反顾地站在正义的一方,也因此声名远播,成了百姓口中的“游侠之家”。
所以在谢怀病故之后,谢子决谨遵父亲的遗愿,将他葬在了祖母的坟墓之中。那一方小小的墓地,承载着家族的记忆与情感,也成为谢子决心底难以释怀的牵绊。冷风拂过青石碑面,仿佛诉说着两代人未尽的故事,而谢子决站在墓前,沉默良久,仿佛在与过去的岁月对话。
谢怀在感知到自己时日无多之时,毅然决定提前为儿子举行及冠之礼。他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那是一种深沉的父爱,也是一份难以言说的遗憾。他不想让儿子如自己一般,在人生的重要时刻缺少父亲的见证与加冕,徒留无可弥补的憾事。这份执念如同暗流,在他心底翻涌,催促着他去完成这至关重要的仪式。
谢怀于是在同一天为儿子举行了冠礼,为女儿举办了及笄礼。半年之后,他便病入膏肓。在那日的礼堂之上,他看着一双儿女身着华服,脸上带着青涩却坚定的神情,心中满是欣慰与不舍。他知道,自己已将他们引上了成人的道路,可命运的残酷却让这一切都染上了些许悲凉之色。他的目光在儿女身上久久停留,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深深印刻在心底,以抵御即将到来的漫长黑暗。
谢怀并不为儿女的未来忧心。朝堂之上,近半数官员皆曾受过他的恩惠;江湖之远,无数百姓亦蒙他庇佑。他心中笃定,无论前路如何,那遍布天下的恩义总能护得一双儿女周全。这份底气,不是权谋算计所得,而是多年善念累积而成,如同暗夜中的星火,虽不耀眼,却足以照亮前程。
谢怀神色淡然,仅是递给了儿子一份名单,随后缓缓道来:“此名册之上,无论官居宰相之高位,抑或是仅为九品芝麻官,皆曾受过我之恩惠。”话语落定,他又将另一份单子交予女儿,言辞间依旧波澜不惊,“这单子所列之地,尽为我私产。”
谢怀的神情,没有半分像是在交代后事,反倒如同平日里闲话家常。若不是早先已知晓他已至弥留之际,任谁都会以为,这不过是一位长辈在教导自家儿女罢了。他的语气平稳,目光温润,仿佛生命的尽头并非即将到来,而只是一场寻常的对话,在岁月静好的午后徐徐展开。
谢怀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儿子唤至身前,声音微弱却坚定。他凝视着孩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嘱托道:“你要照顾好妹妹,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护她周全。”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随后叹息般地补上一句,“若是有一天,你的母亲想要另寻良人……不要阻止她,也不要打扰她的选择。这是她应得的自由。”话语中透着深沉的无奈与温柔,仿佛将所有未尽的情感都融入了这片刻的沉默里。
随后,他唤来妻子,深情地望着她,缓缓说道:“若有一天你觉得孤独难耐,不妨另寻良人相伴,莫要因我而耽误了自己。说实话,我心中并不愿你改嫁,可更不愿见你抑郁寡欢,困于寂寞。因此,你不必为我守节,只愿你能过得好,这才是我最大的慰藉。”
最终又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过分干涉?若他们无意于姻缘,便随其自然吧。生前尚且难以顾及身后之事。倘若宫中真有旨意赐婚,而那对象又不妥当的话,这个物件,大可呈给圣上定夺。”
他将一道空白圣旨与免死金牌交到妻子手中,郑重叮嘱道:“这两样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切莫轻易使用。”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中透着一种复杂的情感,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化作这一句简短的告诫。金色的光辉映在妻子的脸庞,她微微点头,眼眸里闪烁的是对未来的隐忧,也是对丈夫无条件的信任。
他又对妻子郑重叮嘱道:“我从不忧虑你们日后的生活会陷入艰难困苦,因为我早已为你们安排妥当,无需为生计感到惶恐。我所留下的资产,足以保你们此生衣食无忧、荣华安稳。更何况,上至圣上,下至平民百姓,我都曾施以恩惠,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对你们心存欺凌。唯有一事令我牵挂,那便是你是否会因思念而自苦,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
落芸玥:随后,他便安然离去了,唯留妻子在原地,悲痛欲绝却竟连一滴泪水都流不出来!那深沉的哀伤仿佛凝滞了她所有的情感,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绝望。谢桅望着母亲的模样,心如刀绞,毫不犹豫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填补那濒临崩塌的世界。
落芸玥:丈夫的离去使她的心间空落落的,仿佛再无什么能牵绊得住她。然而,每当她凝视着儿女时,却总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丈夫临别前的那番话语——他期盼着她能够坚强地活下去。这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如同两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她的内心,令她痛苦难耐。这些年来,丈夫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料,早已让她对这份依赖深深沉溺,难以自拔。
落芸玥:丈夫离开之后,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扮演好一个妻子与母亲的角色。这些年来,她早已被丈夫的包容宠溺惯坏了,如同温室中的花朵,对外界的风雨一无所知,直到他离开,才猛然惊醒。那一刻,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将她彻底淹没。
落芸玥:从那以后,她开始学着成为一名合格的主母。清晨起身,她细心地过问家中大小事务,从账目核对到仆从安排,事无巨细皆不遗漏。她也在人情往来中琢磨分寸,斟酌着每一份礼数的轻重,观察着每个微笑与寒暄背后的深意。虽然起初难免生疏,但她的眼中始终透着一股坚定,似乎在告诉自己,这条路无论多难,她都会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游刃有余地掌控这一切。
落芸玥:仿佛已经从失去丈夫的深渊中挣脱出来,可实际上,那痛楚依旧深埋心底,未曾消散。她所做的,不过是披上了他的模样,如同将自己藏进一件宽大却空荡的外衣里,借以抵御世间的冷眼与内心的孤寂。每一步行走,每一句话语,都像是在模仿另一个灵魂,而真正的自己,却早已被掩埋在无尽的哀伤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