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渊之下，百身归一

黑液扑上来的瞬间，我听见门后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哒声。那声音像是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实验室、父亲最后调试仪器时的背影。镜链碎片扎进掌心，金属纹路突然变得滚烫。试剂瓶贴着胸口震动，某种频率开始与金属牌共鸣。

"瑶雅？"我喊了一声，试剂瓶蓝光猛地暴涨。黑液退开了半寸，露出门后模糊的身影。那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不，不可能。我眨了眨眼，女人的轮廓又模糊成影子。试剂瓶温度还在升高，金属牌震动得几乎要脱手。

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父亲的幻影正在重组，这次他手里握着那枚怀表，表盘映出我扭曲的脸。"你还不明白吗？"他的声音混在齿轮声里，"瑶雅早就死了。"

黑液突然沸腾起来，裹住我的左臂。皮肤下的金属纹路剧烈跳动，疼得我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试剂瓶蓝光里闪过一个画面——医院走廊，我抱着瑶瑶冲下楼，她在我怀里轻得像片羽毛。

"那是假的。"瑶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真正的我..."

话音戛然而止。

父亲的幻影逼近一步，怀表滴答声越来越响。"你以为瑶雅是谁？"他嘴角扬起，"她根本不是你的妹妹。"

我猛地将试剂瓶砸向镜面。蓝光与黑液碰撞的刹那，整片虚空都在震颤。无数镜面同时碎裂，却又有新的镜面从虚空中生长出来。某个瞬间，我看到镜中倒影里的自己背后站着个穿病号服的女孩。

瑶雅。

不对，是瑶瑶。

还是...

来不及细想，整个人被某种力量扯向下方。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我瞥见站长的身影在镜渊之门前一闪而过。

"抓住扶手！"他的声音有些失真。

可这里连根毛都没有。我重重摔在冰凉的镜面上，膝盖传来闷响。手掌撑地时，明显感觉到镜面出现蛛网状裂纹。

四周寂静得可怕。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远处传来规律的心跳声，一声接一声，像是从地底传来的脉搏。

我慢慢直起身。左手的透明化已经蔓延到肘部，皮肤下的金属纹路像血管一样凸起。试剂瓶和金属牌在口袋里疯狂震动，震得我牙根发酸。

抬头的瞬间，呼吸停滞。

这是一间巨大的镜面回廊。四面八方都是我的倒影，每个倒影的左手都和我一样透明。但那些倒影不是普通的镜像——他们站在培养舱里。

上百个培养舱沿着镜墙排列，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和我容貌相同的人。他们的皮肤泛着金属光泽，胸口处有类似我身上的纹路。蓝光在培养舱内流转，照亮一张张沉睡的脸。

我踉跄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培养舱。玻璃罩发出沉闷的响声，里面的蓝光闪烁了一下。

这不是真的。

我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臂。疼，很疼。不是幻觉。

实验笔记自动翻开，泛着金属光泽的纸张上浮现出一行新字："你是最后一个。"

"什么最后一个？"我盯着那行字喃喃自语。

"容器。"

身后传来站长的声音。转身时，我看到两个重叠影像的站长。一个瞳孔泛着蓝光，另一个则在剧烈颤抖。

"别相信你看到的瑶瑶。"真站长的声音透着焦急，"她是..."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蓝瞳站长伸手抓来，真站长突然自爆式地扑向对方。爆炸的冲击波让我后退数步，手中的试剂瓶差点掉落。

"瑶瑶..."我看着两人纠缠的身影，喉咙发紧。

天花板开始滴落黑色液体。一滴，两滴，逐渐汇聚成形。输液管般的触须在空中舞动，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病号服，苍白的脸，还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哥哥。"瑶瑶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你终于来了。"

我想上前，却被她诡异的笑容制止。那些输液管像是活物般扭动，其中一根突然甩向我的脸。

我慌忙后退。瑶瑶歪着头："还记得小时候吗？每次发烧，你都会守在我床边。"

不对劲。我说不清哪里不对，但确实不对。她的声音太冷，眼神太空洞。

"瑶瑶..."我试探着开口。

"你总说'坚持住，很快就好'。"她继续说着，仿佛没听到我的声音，"现在轮到我说这句话了。"

试剂瓶突然发热。蓝光笼罩我的视线时，我看到瑶瑶的病号服下隐约有金属光泽流动。

不是真的。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她不是真的。

但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见到她，我的心跳都会漏拍？

我摸索着往前走。培养舱的玻璃罩映出一张张相似的脸，每张脸上都有和我一样的痛苦表情。

通风管道的入口在墙角。我踩着培养舱爬上去时，手掌按到凹凸的刻痕。借着蓝光看清——双心印记。

母亲留下的吊坠也有同样的图案。

实验笔记震动了一下，新的字迹浮现："钥匙未毁，门仍可启。"

我想起来了。第七祭坛，那个刻着双心印记的祭坛。当时瑶瑶给了我另一半装置...

突然，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不止一个，是此起彼伏的破碎声。

培养舱开始逐一开启。

我钻进通风管道，朝着核心控制室方向爬去。双心印记的刻痕在管壁延伸，像是在指引方向。

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终于爬出通风管道时，正对金属门。身后培养舱开启的声音更加密集。

我冲向控制台。监控画面里，上百个"我"正在苏醒。每个人的左手都开始透明化，金属纹路在皮肤下游走。

回头看时，第一个培养舱的人正转头看向这边。

实验笔记最后浮现一行字："选择吧，容器们等待的结局。"

\[未完待续\]我扑向控制台时，试剂瓶在口袋里烫得像是要熔化。指尖刚触到操作面板，整面墙的监控画面突然炸开雪花纹。上百个培养舱里的"我"同时睁开眼，金属纹路在他们皮肤下蛇形游走。

"警告，容器同步率突破临界值。"机械女声从头顶传来。

背后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第一个克隆体踏出培养舱，脚踩在满地蓝光碎片上发出细碎声响。我死死盯着监控屏幕，看到更多培养舱的蓝光开始闪烁。

通风管道的刻痕还在发烫。双心印记的凹凸感贴着手掌，像是某种密码正在传输。实验笔记突然自动翻动，空白页上浮现出立体投影——是第七祭坛的地形图，那个刻着双心印记的祭坛位置正在闪烁红光。

"钥匙..."我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冷静，"瑶瑶给我的另一半装置..."

话音未落，整个控制室剧烈震动。培养舱区域传来此起彼伏的撞击声，越来越多的克隆体开始苏醒。最近的那个已经转头看向这边，透明化的左手按在培养舱出口的按钮上。

试剂瓶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我抬手挡眼的瞬间，看到监控画面里的自己嘴唇在动。不是倒影，是某种实时投射——那些克隆体正通过镜面折射，将他们的意识频率叠加到我的脑波上。

"选择吧，容器们等待的结局。"

实验笔记最后浮现的这句话让我浑身发冷。控制台上弹出全息键盘，输入框正在自动填充字符：身份验证中——林默/容器编号001。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转身时看到第一个克隆体已经爬上了监控台，他胸口的金属纹路像血管一样鼓动，与我身上的纹路产生共振。疼痛让我跪倒在地，试剂瓶滚落到脚边时，瓶口溢出的液体在地面蚀刻出双心图案。

"原来如此..."我抓住剧痛的左臂，"你们需要完整的双心印记开启主控系统。"

克隆体突然齐刷刷停下动作。最近的那个歪着头，做出与我完全相同的抓臂动作。他的透明化速度比我快了三倍，金属纹路已经开始蔓延到脖颈。

通风管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哒声。和父亲实验室里一模一样的声音，混着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在控制室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我摸向口袋里的金属牌，发现它正在与某个方向产生共鸣——不是培养舱，是更深处的镜渊核心。

"你们等的不是结局。"我抓起试剂瓶砸向监控屏，蓝光与黑液在屏幕表面炸开，"是重启。"

整面监控墙轰然倒塌的瞬间，我看到了培养舱背后的真相。所有镜面回廊都在此刻扭曲，显露出最原始的构造——这不是回收区，是孕育所。每个培养舱都是茧房，而我是最后破茧的那只。

克隆体们的动作突然变得协调统一。上百个人同时踏出培养舱，朝着控制室涌来。他们胸口的金属纹路开始发光，与我身上的纹路频率逐渐同步。

试剂瓶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痛感。蓝光里浮现出新的画面——第七祭坛的地底密室，瑶瑶将半个双心装置放进我手心。她的病号服下隐约能看到金属关节的反光。

"哥哥，记得吗？"她当时是这么说的，"这是开启真相的钥匙。"

此刻我终于明白她说的真相是什么。转身冲向核心通道时，身后传来培养舱全面开启的轰鸣。克隆体大军的脚步声震耳欲聋，而我身上的金属纹路正与他们的频率形成共振。

通风管道深处的齿轮声越来越响，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在冲进通道的刹那，我闻到了熟悉的医院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那是血的味道。

我的血。

还是他们的？

通道尽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比培养舱的声音更清脆。像是有人踩碎了满地镜片，每一步都带着尖锐的疼痛。

我握紧试剂瓶冲了过去。不管前方是什么，至少这次，我要亲眼见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