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风波
魏府正厅，朱氏指尖轻抚茶盏边缘，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小乔。淑珩执筷的素手微微一顿，眼尾余光将朱氏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恰掩去眸中闪过的了然。
"世元献艺，"朱氏突然开口，金凤步摇随她倾身的动作轻晃，"倒不如儿媳的寿礼实在。"她刻意顿了顿，"听说，焉州送了份厚礼给婆母。"
小乔放下象牙箸，恭敬回答:“先前已经给太夫人看过了。伯父送来的是宿麦的种子。”
阳光透过窗纱，在小乔发间的珍珠上流转。朱氏故作惊讶地掩唇："就只是种子吗？"
徐氏抚着腕间新得的佛莲玉镯，笑意渐深："宿麦种子向来是焉州富庶的根本。"她的目光扫过魏劭，"此次送来的礼物贵重，若两族能长久交好，就是送我最大的寿礼。"
魏劭指节轻叩案面，微微颔首。淑珩执起青瓷酒盏浅酌，酒液映得她眸色如墨。她分明感受到魏劭投来的视线，却连眼风都未给一个，只将盏中残酒轻轻泼在阶前海棠树下。
朱氏撇撇嘴："不就是种子而已，婆母说得严重了，什么宿麦，说得多稀奇一样。"她鬓边金凤的尾羽轻颤，在颊上投下细碎光影。
徐氏眉梢微挑："往日也不见你对这些感兴趣。"
魏劭见徐氏和朱氏又掐起来，扶额叹息，目光不自觉又飘向淑珩。淑珩似有所感，执帕拭唇的瞬间，眼波如刀般扫过他，又迅速收回。那一眼冷若冰霜，刺得魏劭心头一颤。
朱氏突然起身，裙裾扫过案几："媳妇只是觉得新鲜，想长长见识，"她腕间翡翠镯撞在银壶上，发出清脆声响，"不如将焉州送来的种子拿来，让我们看看。"
小乔怔了怔，阳光在她耳坠上跳跃："好。"
檐下风铃忽被惊动，叮咚声里，一片海棠花瓣飘落院中。
阳光斜斜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金斑。小枣手捧的红布口袋被镀上一层柔光，内里麦粒颗颗饱满如金珠。
"宿麦秋分种，来年五月熟。"小乔指尖捻起几粒，麦穗在掌心泛着温润光泽，"所谓“宿麦”是一种改良后的麦种，秋分时节种下，翌年五月成熟，以供翌年夏秋青黄不接之需。但宿麦是焉州独有，焉州产粮、卖粮，却从不送种。此次借太夫人大寿的机会，分享麦种，焉州愿与巍国休戚与共。"
淑珩执盏的手微微一顿，茶面映出她眼底转瞬即逝的流光，乔家此举，恰似春风化雪，于无声处破坚冰。
朱氏突然以帕掩鼻："怎有霉味？"指尖划过麦袋，带起几粒秕谷。满座哗然间，她指尖捏着两颗干瘪的麦粒高举："竟然还有烂谷子!十四年前你们乔家阵前毁约，骗我们骗得还不够!现在送个麦种还要以次充好!"
魏劭眸光骤冷。苏娥皇执扇的指尖微微一顿，象牙骨扇上绣着的蝶翼在烛光下轻轻颤动。她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眼尾的胭脂在笑意中晕开，衬得那双凤眸愈发妩媚。
淑珩垂眸啜茶，余光却将苏娥皇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早已从苏娥皇那故作惊讶却掩不住得意的眼神中看穿一切。
苏娥皇的目光扫过满堂宾客，最终落在朱氏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胜券在握的从容。她轻轻抚了抚鬓边的珍珠步摇，姿态优雅而淡定，仿佛这场风波与她毫无干系。
淑珩指尖轻叩茶盏，心中冷笑，苏娥皇的得意，不过是因为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淑珩垂眸啜茶，长睫掩去眸中了然。茶汤倒影里，苏娥皇鬓边珍珠步摇正晃出得意的弧度。
阳光透过茜纱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乔手中的麦粒在光线下泛着金灿灿的色泽，却被朱氏指尖捏着的几粒秕谷衬得失了光彩。
"夫人，"小乔声音清越如碎玉，"这麦种送来时我看过，确是精挑细选过的种子。"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的流苏，"此事关乎两家结盟，又涉及民生大事，乔家绝不敢用这般肤浅下作的手段。"
朱氏突然扬手，一把麦粒哗啦啦落回袋中："那这霉味是怎么回事！"
魏俨斜倚案几，琥珀酒液在白玉杯中轻晃。他饶有兴味地瞧着这一幕，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苏子信眼波微转，向席间一位青衫文士递了个眼色。那文士会意，佯装好奇地起身："让某也见识见识这焉州良种。"
他伸手抓了一把麦粒，宽袖拂过茶盏时，几粒麦子"不小心"坠入琥珀色的茶汤中。
"咦？"宾客夸张地瞪大眼睛，"这种子倒真不是烂的，"他故意拖长声调，引得满座侧目，"但它怎的浮起来了？"
麦粒在茶面上悠悠漂浮，宛如一叶扁舟。满座哗然，宾客们纷纷围拢。
茶汤映着众人惊愕的面容。宾客捻起湿漉漉的麦粒，在阳光下轻轻一搓："居然是熟的！"
小乔瞳孔骤缩，手中锦帕倏然落地。
淑珩指尖轻抚茶盏边缘，唇角漾起一抹浅笑。她眼波流转间，青栀已悄然退出厅内。满座宾客的议论声如潮水般起伏，魏劭眉间凝着化不开的阴郁，指节无意识地叩击案几。
"今日是太夫人寿辰，"淑珩的声音清泠如玉磬，在嘈杂中格外清晰，"此事关乎两家结盟，又涉及民生大事..."她指尖轻轻点在那袋麦种上，"我想乔家应当不敢如此。"
阳光透过茜纱窗，在魏劭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斑驳光影。他眸色微动，目光在淑珩身上游移，淑珩的话字字句句，恰似利刃挑开迷雾。
苏娥皇执扇的手微微一顿，她垂眸掩去眼底思绪，唇角却勾起恰到好处的疑惑弧度，仿佛此事与她毫不相干。
淑珩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继续缓声道："兴许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她指尖掠过鬓边珠钗，眸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苏娥皇发间那支金累丝凤簪，"想要借机破坏两家结盟呢。"
茶烟袅袅升起，在她精致的眉眼间蒙上一层薄纱。魏劭忽然抬眼，恰捕捉到她眼底转瞬即逝的锐光，如利剑出鞘，又似昙花一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