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了
魏府正厅,魏枭疾步入内,手中锦袋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青栀悄然退回淑珩身侧,指尖在案下轻轻一碰主子袖角。淑珩唇角微扬,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青瓷酒盏。她望向苏娥皇的眼神,如同猫儿瞧着爪下挣扎的鼠,带着几分慵懒的戏谑。
"主公,"魏枭单膝点地,锦袋中倒出的麦粒颗颗饱满如金,"这才是焉州送来的宿麦。"他余光扫过那袋被做了手脚的麦种,"方才那袋是府中仆役出了差错,属下已训斥过了。"
魏劭眉峰微动,目光在淑珩与魏枭之间不着痕迹地扫过。厅内窃窃私语如潮水般退去,他终是抬手:"既是误会一场......" 酒樽在掌中转了个圈,"接着酒宴吧。"
苏娥皇的团扇蓦地停在唇畔。她垂眸扇面上绣的蝶翼狠狠一颤,那金线勾的触须竟被她指甲掐断了一根。酒液溅在杏色裙裾上,晕开一片暗痕,恰似她眼底未能藏住的恼意。
淑珩唇角微勾,将盏中琼浆一饮而尽。酒液沾唇,映得她眉眼愈发秾丽,恰似院中那株开到极盛的海棠。
寿宴后,暮色渐染,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在青石板上投下蜿蜒的光影。魏劭玄色锦袍上的暗纹在灯火中若隐若现,衣摆拂过阶前落花,带起几片残红。
魏枭疾步跟上,腰间佩刀轻撞铠甲:"主公,方才那袋宿麦..."他压低声音,"是慕家女公子身旁的青栀姑娘交给属下的。"
回忆·宴厅转角
秋香色裙裾掠过朱漆栏杆,青栀捧着锦袋拦在魏枭面前。她发间银簪缀着的流苏轻晃,在颈侧荡出细碎光点:"魏枭将军!"
魏枭挑眉,目光扫过她,凭着方才宴席上的记忆:"你是...慕家女公子身边的?"
"正是。" 青栀从袖中取出一个素白锦袋,指尖在细密的云纹上轻轻摩挲。廊外一树海棠开得正盛,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沾在她鸦青的袖口。
"这才是焉州送来的宿麦,"她将锦袋递给魏枭,声音压得极低,"厅内那袋被有心之人动了手脚。"
魏枭接过锦袋的刹那,指腹触到内里饱满的麦粒。他眉头微蹙,常年握弓的粗粝手指小心解开束口的丝绳,金灿灿的麦粒顿时倾泻而出,在阳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颗颗圆润如珠。
他鹰隼般的眸子骤然缩紧,抬头时正对上青栀沉静的目光。远处厅内传来朱氏尖利的指责声,更衬得此刻廊下的寂静格外凝重。
回忆结束……
"主公,"魏枭的声音惊醒了檐下栖雀,"事情就是这样。"
魏劭脚步微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灯火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眸中情绪晦暗难辨,他指尖突然收紧,玉佩上的缠枝纹硌进掌心,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浪潮。
直到今日他才知晓,那个在月下与他共饮青梅酒的姜棠,那个在磐邑火海中力挽狂澜的惊才女子,竟是青州慕氏的掌上明珠。
"慕家女郎..."公孙羊轻抚光洁的下巴,笑意深长,"不愧是慕公最疼爱的孙女。"
暮色渐浓,最后一缕天光掠过他紧绷的下颌。魏劭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金色叶脉在掌心舒展,恰似那日醉仙楼中,她拂过琴弦的纤纤玉指。
魏府回廊,夕阳的余晖为廊柱镀上一层金边,慕元臻一袭月白锦袍立于廊下,衣摆处银线绣的流云纹在晚风中若隐若现。他腰间悬着的青玉佩随着转身的动作轻晃。
魏劭自长廊尽头走来,玄色衣袍被晚霞染成深紫。他指尖还沾着方才宴席上的酒气,却在看到少年时微微顿住脚步。
"巍侯。"慕元臻拱手行礼,发间玉冠垂下的丝带随风轻扬。
"慕家小郎君。"魏劭颔首,目光扫过少年与那人七分相似的眉眼,"你这是......"
廊外一树海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落英纷飞间,慕元臻眸光明澈:"我在找我阿姐。"
一片花瓣落在魏劭肩头。他眸光微动,抬手拂去时,指尖沾染了淡淡花香:"我同你前去吧。"
暮色渐浓,二人的身影在朱漆廊柱间渐行渐远。最后一缕霞光穿过他们之间的空隙,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剪影。
魏府回廊,廊外最后一缕残阳将凋零的海棠染成血色,淑珩转过朱漆廊柱,裙摆上银线绣的流云纹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她抬眸,正对上苏娥皇那双含笑的凤眼,那笑意如三月春水,底下却沉着腊月寒冰。
淑珩唇角微扬,笑意如薄霜覆花,眸中却凝着寒潭般的冷意:"玉楼夫人。"她指尖轻抚过廊边一株将败的海棠,花瓣在她指间碎成齑粉。
苏娥皇广袖轻拢,鬓边金步摇纹丝不动,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慕娘子。"她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尾却泄出几分锐利。
二人目光相接的刹那,廊下仿佛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淑珩指尖轻抚过腰间玉佩,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玉楼夫人真是好手段啊。"
苏娥皇执扇掩唇,绢面绣的蝶翼在暮色中微微颤动:"慕娘子说笑了。"她眼波流转间,瞥见淑珩袖口沾染的麦粒碎屑,瞳孔骤然一缩。
暗处,魏劭的指节无意识地扣紧了廊柱。暮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眸色沉如浓墨。慕元臻敏锐地察觉到身旁骤然紧绷的气息,悄悄攥紧了袖中的短笛。
一片海棠瓣飘落在二人之间的青砖地上,被忽起的夜风卷向深不见底的夜色中。
晚风轻拂,廊下的宫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摇曳的影。淑珩立在廊柱旁,素手轻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在步摇上微微一顿。她缓缓转身,竹青色的广袖如流水般垂落,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光泽。
"臻臻,我们走。"
她的嗓音清泠似玉,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余光里,她瞥见暗处那道挺拔的身影,魏劭立在廊柱的阴影中,玄色衣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腰间玉佩映着灯光,流转着温润的光。
淑珩缓缓抬眸,与魏劭四目相对。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角微微弯起,却不见丝毫温度。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映着廊下的灯火,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层薄冰,冷得让人心惊。她微微颔首,发间的步摇纹丝未动,礼仪周全得挑不出一丝错处,却又疏离得令人窒息。
慕元臻乖巧地跟上她的脚步,少年的衣袂在风中翻飞,与淑珩的裙摆交织,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唯有廊下的宫灯依旧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魏劭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暮色中,他的眸色愈发深沉,似有暗流涌动。淑珩方才那抹笑意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明明笑得那般明艳,眼底却藏着疏离 ,冷得像三九天的冰。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香。魏劭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喉结微微滚动。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晃动,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掩去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晦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