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齿痕里的影子

脱离地面的影子突然发出磁带绞带的嘶鸣。杨遥抬头,看见影子左眼角的齿轮正在疯狂转动,齿牙间卡着无数根银灰色的线,线的末端连接着镇口的槐树叶——每片叶子都在颤抖,背面的牙印渗出红色的汁液,在地上汇成“111”的形状,与陈默收集的数量完全一致。他感到左眼的窟窿里钻出细碎的槐树枝,枝桠上的嫩芽正往瞳孔里钻,像要在眼球里种出棵新的槐树。

陈默举着的槐树叶突然炸裂。绿色的汁液溅在他的白衬衫上,晕开的痕迹里浮出无数个微型的苏青,每个苏青都举着煤油灯,火苗在衬衫纤维里游走,烧出“叛徒”两个字。但陈默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手腕上露出道陈旧的伤疤,疤痕的形状与杨遥掌心的齿轮印记完全吻合,疤痕深处嵌着半颗乳牙,齿面上的“青”字正在与磁带里的“晚”字产生共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我们都有半颗牙。”陈默的声音像生锈的合页转动,他弯腰捡起片飘落的槐树叶,叶背的牙印突然凹陷,变成与杨遥牙齿完全吻合的形状,“17年火灾那晚,我从沈青晚嘴里抢出这半颗,她的另半颗卡在剧场的铁栏杆上——苏青以为我放火烧剧场是为了毁证据,其实我是想把两颗牙烧融成完整的齿轮。”他指向镇口的槐树,树干上的纹路正在重组,变成个巨大的磁带仓,里面卡着半截烧焦的铁栏杆,栏杆上的齿痕缠着半颗乳牙。

杨遥的脚踝突然传来骨头碎裂的脆响。银灰色液体里的微型“杨遥”已经啃穿了鞋跟,露出的脚趾甲缝里,钻出细小的红棉根须,根须的吸盘上印着沈青晚的齿痕,正往骨头里钻。他低头时,那些融合后的沈青晚虚影已经站起,她们的左眼窟窿里流出的不再是液体,是盘盘磁带,磁带转动的声音里混着杨遥自己的心跳,跳得与齿轮转动频率完全一致——71次/分钟,正是17年火灾发生时的钟楼报时次数。

“影子的转速不能停。”沈青晚的虚影们同时开口,声音像无数个磁带同时播放,“陈默说,等你的影子和111片叶子的齿痕完全咬合,就能启动‘共生仪式’——你的左眼会变成新的时间枢纽,苏青的意识会被永远困在里面,而我……”虚影们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底下的槐树林根系,根系上的倒刺嵌着无数个影子,每个影子的左眼角都有痣,“会成为你影子的一部分,永远听得到姐姐的声音。”

摄像机的残骸突然闪烁红光。尽管电池耗尽,取景器里却自动弹出新的画面:2017年的陈默在剧场后台,手里举着的不是打火机,是苏青给他的铁皮盒,盒里的乳牙正在发光;2018年的苏青在槐树林里埋东西,泥土里露出的不是磁带,是陈默的半颗牙;2024年的今天,陈默家后院的槐树下,挖开的泥土里躺着两个铁皮盒,一个刻着“青”,一个刻着“晚”,盒盖缝隙里渗出的银灰色液体,正在地上组成完整的齿轮。

杨遥感到左眼的槐树嫩芽已经顶到眼球。他猛地用指甲抠向眼眶,指尖沾到的不是血,是磁粉,磁粉在掌心凝成个微型的摄像机,镜头里映出自己的脸——左眼角的痣已经变成完整的齿轮,齿牙间卡着根头发,正是磁带夹层里那绺“道具师08号”的头发,发根的细针正在刺向瞳孔,针尾的编号正在变成“112”。

“08号是你的影子。”陈默突然走到面前,衬衫上的“叛徒”字样已经烧尽,露出底下的红棉花图案,“老道具师每年分裂出的最后一个,是寄生在新来者影子里的观测者。你以为的自主意识,不过是08号在操控——包括现在抠眼睛的动作。”他抬手时,杨遥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放下,指尖的磁粉自动飞向陈默掌心,凝成半片槐树叶,叶背的牙印与杨遥的牙齿完全吻合,“看,连反抗都是设计好的。”

地面的银灰色液体突然沸腾。111片槐树叶从四面八方飞来,贴在杨遥的影子上,叶片的齿痕像拼图般咬合,组成完整的齿轮形状。影子的转速越来越快,卷起的气流里浮出无数个“杨遥”的虚影,每个虚影都在重复:“别信眼睛看到的”。最清晰的那个虚影指向陈默的衬衫口袋,那里露出半截照片,照片上的陈默和苏青站在槐树下,两人的手里各举着半片红棉花瓣,瓣面的齿痕拼成“救我”两个字。

“苏青的纸条也是08号写的。”杨遥突然笑出声,尽管影子还在被剥离,他却感到左眼的剧痛正在减轻,“如果陈默是放火的人,苏青怎么会把铁皮盒给他?”他猛地低头,用没被控制的右手抠向脚踝的银灰色液体,指甲缝里带出根细小的线,线的末端连接着影子里的“08号”字样,“你们忘了,磁带里的对话还有下半句——”

沈青晚的虚影们突然尖叫。磁带转动的声音里,清晰地传出当年没录完的话:

“影子要是不听话呢?”

“那就用牙齿咬住它呀。”

杨遥猛地闭上嘴,用臼齿死死咬住自己的左手腕。齿痕陷入皮肤的瞬间,掌心的齿轮印记突然炸开,释放出无数个细小的火苗,火苗顺着银灰色液体烧向槐树叶,叶片上的齿痕开始卷曲,露出底下的红棉花籽——那根本不是槐树叶,是用红棉花瓣伪装的,籽里嵌着的不是牙印,是苏青的指纹。

“她早就换了树叶。”杨遥咬着牙说,血从嘴角渗出,滴在地上的齿轮图案上,“111片红棉花瓣,每片都有她的指纹,就是为了等我咬破皮肤——我的血混着她的指纹,才能烧毁08号的寄生程序。”

陈默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衬衫上的红棉花图案开始燃烧,露出底下的机械骨架,骨架上刻着“时间枢纽-717”,与火灾日期完全一致。他后退时,杨遥的影子突然停止转动,111片红棉花瓣同时炸开,释放出苏青的虚影,她举着的煤油灯正在漏油,火苗却没有烧向沈青晚,而是绕着陈默的机械骨架燃烧,像在画个圈。

“他才是真正的容器。”苏青的声音带着释然,“17年被时间枢纽吞噬的不是我妹妹,是陈默——他的意识早就被枢纽取代,所谓的‘共生仪式’,是为了让枢纽获得能承载双生意识的新容器。”

沈青晚的虚影们突然扑向陈默。她们的磁带化作根根银线,缠上机械骨架,骨架的齿轮开始倒转,倒出的不是油液,是111个影子,每个影子都在喊“姐姐”,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哭腔。杨遥感到左眼的槐树嫩芽正在枯萎,齿痕里的磁粉全部脱落,露出底下的皮肤——那里只有个细小的针孔,像被磁粉长期刺激后留下的印记。

当最后一片红棉花瓣落地,陈默的机械骨架彻底坍塌。镇口的槐树林开始枯萎,挂满的磁带纷纷坠落,摔碎的外壳里流出的不是磁粉,是槐树叶,叶背的牙印正在消失,露出底下的“青”“晚”二字。杨遥的影子缓缓落回地面,左眼角的痣变回普通的黑点,只是边缘还留着淡淡的齿轮印,像枚即将褪色的胎记。

离开红棉镇时,杨遥捡起片烧焦的红棉花瓣。瓣面的指纹里,藏着半颗乳牙,齿面上的“晚”字正在与掌心的“青”字牙印产生最后一次共鸣。他知道,时间枢纽或许还在某个角落等待,但只要这两颗牙齿还在,苏青和沈青晚的意识就永远不会被吞噬——哪怕一个在时间里,一个在影子里。

远处的钟楼传来久违的报时声。12下,不多不少,像在宣告某个循环的结束。杨遥摸向口袋里的摄像机残骸,取景器里最后映出的,是两个女孩在槐树下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左眼角的痣重叠成一个点,像颗永远不会分开的种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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