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二日·龙骨为钥

昼夜之隙的第二轮倒计时，从一声心跳开始。咚——阿烛站在铜镜天空的裂缝边缘，掌心的龙骨钥匙微微发烫。

那一声心跳，不是他自己的，而是龙骨深处传来——

像三百年前的烛阴，在垂死时埋下的最后一声鼓点。裂缝外，真正的黎明正在升起。

可那轮太阳，却不是金色，而是骨白色——

像被剔净血肉的龙颅，空洞的眼眶对准大地，投下无影的光。阿烛低头，看见脚下的大地变了模样：

铁棘城的废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裸露的河床。

河床干涸，布满龟裂的龙鳞纹，每一道裂缝里，都嵌着一枚细小的钥匙孔。

钥匙孔的形状，与他掌心的龙骨钥匙完全吻合。“第二日的门，开在龙脉。”

小女孩的声音从龙骨里传出，像回声，又像低语，“把钥匙插进去，你会听见自己最初的名字。”阿烛蹲下身，将龙骨钥匙对准最近的一道裂缝。

咔哒——钥匙没入龙鳞，河床震动。

裂缝迅速蔓延，拼成一条巨大的龙骨之径，自他脚下延伸向地平线尽头。

龙骨之径两侧，浮现无数透明的影子：

铁匠、歌姬、校尉、瞎子……

他们保持着生前的最后一个动作，却面无表情，像被时间抽走了灵魂的蜡像。阿烛踏出第一步。

影子们同时抬头，嘴唇开合，发出无声的呢喃：

“回家……回家……”第二步，河床深处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

第三步，龙骨之径的尽头，升起一座倒悬的城门——

城门由龙骨与锁魂钉编织，门楣上刻着一行新字：

「第二日·龙骨为钥·归乡者请低头」阿烛低头。

他的影子被骨白阳光钉在地上，无法随行。

影子抬起头，对他露出陌生的笑，随后转身，独自走向城门。

阿烛想追，却发现自己的脚已与龙骨之径融为一体。

龙骨从脚踝爬上小腿，像藤蔓，又像锁链。裁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裂镜的轻颤：

“别追。那是你被昼夜之隙夺走的影子，

它要替你回家，你必须留下守门。”阿烛回头——

裁影站在龙骨之径外，裂纹已蔓延至胸口，镜面彻底碎裂，只剩一个空框。

空框里，映出铁棘城完整的倒影：

城墙高耸，酒旗招展，却空无一人。

倒影的城门缓缓开启，走出一个少年——

十三四岁，黑发，左眼空洞，右眼圆仁，怀里抱着一截龙骨。

那是零日的阿烛，也是影子的主人。少年抬头，与阿烛对视，声音穿过镜面：

“替我活下去。”

他抬手，将怀里的龙骨抛向阿烛。

龙骨在空中化作一道光，没入阿烛胸口。

火焰疤痕再次裂开，露出第十二把钥匙——

龙骨之钥，形状像一条蜷缩的幼龙，龙角尚未长出。龙骨之钥归位的刹那，龙骨之径尽头，倒悬的城门轰然开启。

门后，是一条逆流的时间河。

河水由昼夜交替的光影组成，河床上沉着无数未诞生的钥匙。

每一把钥匙，都对应一个未发生的未来。阿烛抬脚，龙骨之径自动延伸，带他走向城门。

裁影却停在原地，裂纹终于爬满全身，像即将碎裂的瓷器。

她抬手，空镜框对准阿烛，轻声道：

“我只能陪你到第二日的黄昏。

第三日的门，开在龙心。”阿烛点头，踏入逆流的时间河。

河水没过脚踝，冰凉刺骨，却带着熟悉的脉搏——

那是烛阴的心跳，与他同步。一步，河水倒流一年。

两步，河水倒流十年。

三步，河水倒流三百年——

回到烛阴被斩首的那一日。河心，浮现一座刑台。

刑台由龙骨与锁魂钉搭建，台上跪着一条巨龙。

巨龙心口插着第十三把钥匙——

斩龙刃，形状像一截断裂的黄昏。阿烛走上刑台，握住斩龙刃。

巨龙抬头，空洞的眼眶映出他的脸。

“守火人，”

巨龙的声音像地底熔岩，“杀我，或被我杀。”阿烛没有犹豫，将斩龙刃拔出。

巨龙轰然倒地，化作漫天光尘。

光尘里，浮现最后一行字：

「第十三把钥匙：龙骨归位，昼夜重启。」龙骨之钥、斩龙刃、昼夜隙间……

所有钥匙同时在阿烛体内共鸣，发出第十三声“咔哒”。

时间河逆流而上，将他推回铜镜天空的裂缝边缘。

裂缝外，骨白太阳开始转动，投下真正的影子。阿烛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重新从地面站起，对他点头，随后走向远方。

他抬手，第十三把钥匙在掌心旋转，化作一条完整的龙骨。

龙骨首尾相接，像一枚圆环，环内浮现新的门——第三日的门，开在龙心。

而龙心，正悬在昼夜交替的缝隙中央，等待最后一滴血。阿烛握紧龙骨圆环，踏入裂缝。

身后，裁影的裂纹终于碎裂，化作漫天光尘，融入骨白太阳。

光尘里，传来她最后的声音：“第三日，别忘了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