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原初火种

井底无风，却有一股温热的脉动，一下一下拍在阿烛的耳膜上，像世界尚未出生的心跳。他循声而行，脚下是倒悬的石阶，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倒影上。

倒影里有心，真实却无心，于是影子替他跳动——咚、咚、咚。尽头，是一枚卵。一人高，外壳由昼夜两色琉璃拼合，

昼面浮着极细的裂纹，夜面结着霜。

裂纹里渗出淡金色的光，像黎明前的第一口呼吸；

霜层下凝着暗红色的影，像永夜最后的余烬。

那便是“原初火种”——

烛阴未衔火之前的形态，

也是昼夜轮能够真正转动的唯一动力。卵旁，立着一面残镜。

镜面映不出阿烛，只映出他胸口的空洞，

空洞里昼夜之瞳仍在旋转，

像一枚被钉在轮心的齿轮，

缺了齿，便卡住了整个世界的晨昏。镜子里，裁影的声音传来，

却比往常更轻，像风掠过碎冰：“把火种放进你的空腔，

昼夜轮便会永转。

可一旦放入，

你与火，再难分离——

火灭你灭，火生你生。”阿烛没有回答，

指尖触到卵壳。

裂纹骤然扩大，

一缕金焰探出，

像婴孩伸出的手指，

轻轻勾住他的伤痕。

痛，

却带着熟悉的温度——

那是铁棘城焚毁当夜的火，

那是白芷、歌姬、校尉的影子被蒸干时的火，

也是小女孩把龙骨递给他时的火。火焰顺指尖爬进血管，

在胸腔里点燃空白。

阿烛听见自己的心跳重新出现——

咚、咚、咚——

三拍之后，

与卵中火种的节拍重合。

裂纹彻底崩开，

卵壳化作昼夜两色的羽片，

片片飞散，

在空中凝成一枚极小的钥匙——

第十五把钥匙，

形状像未睁的龙瞳，

表面浮着一行微光小字：

「原初之火，守火人终章」钥匙入手，

卵内火焰“噗”地熄灭，

只剩一粒豆大的火星，

悬在阿烛掌心。

火星无色，

却映出他与世界所有未完成的约定。他把火星按进胸口空洞。轰——昼夜之瞳停止旋转，

瞳孔里出现两条极细的线：

一条晨线，一条夜线，

交错成“∞”。

阿烛整个人被光与影同时穿过，

像被重新缝在世界的中心。

他听见龙骨青灯在远处长吟，

吟声里带着久违的哽咽：“火种归位，昼夜重启。

守火人，

自此——

火即你心，你即火身。”井壁开始上升，

倒悬的石阶翻转归位，

阿烛被光潮托起，

一路向上。

沿途，

昼夜两色的羽片化作细雨，

落在铁棘城的废墟，

青草疯长，

烛树成林，

十万影子重新凝实，

他们抬头，

看见一轮淡金色的新月悬在龙骨上空，

新月中央，

嵌着一点豆大的火星——

那是阿烛的心跳，

也是世界的新晨昏。井口，

昼夜之轮缓缓转动，

第十三道刻线亮起：

原初火种。

轮心处，

守火人的身影只剩一道剪影，

剪影胸口，

昼夜两色火焰交替燃烧，

像永不熄灭的灯。阿烛低头，

轻声说出最后的誓言：“火在，我在；

火灭，我灭。

昼夜长存，

守火不朽。”新月因此多了一圈新的光晕，

光晕里，

昼夜交替，

日月轮转，

世界终于拥有完整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