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之渊

第十七话：心魔之渊

黑风谷的入口处，常年弥漫着灰色的瘴气。苏念站在谷口，看着断念剑上倒映出的自己——眉心的仙魔印记比往日更亮，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体内相互拉扯。

“清玄长老的信里说‘破心魔’，”林羽将一个防毒的香囊递给她，里面装着晒干的牵机草花瓣，“可这黑风谷除了瘴气，连只妖兽都没有，哪来的心魔？”

幽璃的指尖掠过谷口的岩壁，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这些是‘锁魂咒’，三百年前苏墨用它困住过不肯参战的魔修。清玄选在这里，是想让我们看见些东西。”

苏御天取出罗盘，指针却在瘴气中疯狂旋转：“这谷里的磁场被人动过手脚，寻常的灵力探查没用。念念，你跟紧我们。”

三人踏入瘴气的瞬间，周围的景象突然扭曲。原本灰暗的山谷变成了凌云宗的议事厅，苏念看见年少的苏御天跪在地上，面前的宗主令牌散发着冰冷的光。

“御天，你若执意护着那魔族女子，便卸去宗主之位，永禁思过崖。”执法长老的声音如冰锥般刺来。

年少的苏御天握紧拳头，指节泛白：“她不是魔族女子，她是幽璃。”

“冥顽不灵！”执法长老挥出一掌，将他打飞在地，“你可知整个仙门都在盯着你？只要你点头，我便饶她不死！”

苏念想冲上去，却发现自己像被无形的屏障困住。她看着年少的父亲咳出鲜血，却依旧摇着头：“要杀她，先踏过我的尸体。”

景象骤然破碎，瘴气重新涌来。这一次，苏念站在了魔域的望月台上，幽璃正对着一面水镜出神，镜中是襁褓中的苏念，小脸通红地哭闹着。

“夫人，”一个老魔修在一旁劝道，“苏御天已经立誓与您断绝关系，您何必再守着这孩子？不如……”

“闭嘴！”幽璃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指尖抚过水镜中苏念的脸，“他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你看这孩子的眉眼，多像他……”

水镜突然炸裂，碎片飞溅中，苏念看见自己站在共生台上，台下的仙魔弟子都在指着她骂：“仙魔杂种！滚出共生台！”“就是她爹娘，害了我们多少同门！”

断念剑在手中变得沉重，苏念突然觉得体内的仙力与魔力开始冲撞，像是要将她撕裂。她想起那些古籍里的记载——仙魔混血者，终将被两股力量吞噬，爆体而亡。

“念念！”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是苏御天。他的灵力如清泉般涌入她体内，稳住了躁动的力量：“别信这些幻象。你不是杂种，你是我们的女儿，是仙魔两界最珍贵的存在。”

幽璃站在她的另一侧，魔气化作柔和的光，包裹住她的周身：“当年我怀你的时候，也怕过。但你爹说，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怕。”

幻象在两人的声音中渐渐消散。苏念低头，看见断念剑上的光晕重新变得平和，仙力与魔力在剑身流转，像两条缠绕的溪流。

“这就是清玄说的心魔？”林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站在一个山洞前，手中的香囊不知何时已散开，牵机草的花瓣落了一地，“他在里面。”

山洞里没有瘴气，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清玄长老坐在油灯旁，头发比往日白了大半，正用指尖在地上画着什么——是引魔阵的图案，只是阵眼处，画着三个交握的手。

“你们来了。”清玄长老抬头，眼中没有惊讶，只有一种释然的疲惫，“我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

苏念看着地上的图案：“锁魂咒是您布的，黑风谷的磁场也是您动的手脚。您到底想让我们看什么？”

“看你们是否能跨过心里的坎。”清玄长老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卷，“这是当年仙魔大战前，我师父和苏墨、血牙老怪的约定——他们想借噬魂灯打开异界通道，让上古魔神吞噬仙魔两界，再由他们做新的主宰。”

羊皮卷上的字迹扭曲而狂热，苏念看到“以仙魔混血为祭品”时，指尖猛地一颤。

“所以您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她想起清玄长老每次送来的灵草，想起他总在关键时刻出现，“断魂崖的古籍，柳师姐的身世，都是您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清玄长老点头，咳嗽了几声：“我师父当年逼我参与计划，我只能假意顺从，偷偷破坏他们的布置。噬魂灯的封印是我加固的，那些隐退长老的动向是我透露的……可我终究是仙门弟子，看着苏墨他们为祸，却只能藏在暗处，这便是我的心魔。”

他指着地上的图案：“这阵眼，本是为你准备的。但现在我明白了，仙魔混血不是祭品，是希望。就像这交握的手，少了谁都不行。”

苏御天接过羊皮卷，上面的约定日期，正是苏念出生的那一天。他突然明白，当年清玄长老为何总在他闭关时送来安胎药，为何在他被执法长老刁难时，总能“恰好”找到解围的理由。

“您为何不早说？”幽璃的声音有些哽咽。

“说了又能如何？”清玄长老笑了笑，眼中泛起泪光，“三百年的偏见，不是一卷羊皮卷能化解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有念念在，有共生台在……”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苏念，“这是开启异界通道的钥匙，也是唯一能彻底摧毁通道的东西。他们很快就会来抢，你们……”

话未说完，山洞外传来一阵狂笑。血牙老怪的声音穿透瘴气：“清玄，你以为凭他们三个能挡住魔神降临？别忘了，你师父的残魂还在我手里！”

清玄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苏念握紧手中的玉佩，断念剑在油灯下闪着寒光：“他们要的是我，我去会会他们。”

“不行！”苏御天和幽璃同时开口。

苏念却摇了摇头，看向爹娘相握的手：“你们说过，只要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怕。现在，该轮到我了。”

她走出山洞，瘴气在断念剑的光晕中退散。血牙老怪带着一群黑袍人站在谷中，为首的黑袍人掀起兜帽，露出一张与清玄长老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那双眼睛，早已没有了人的温度。

“仙魔混血，果然名不虚传。”黑袍人的声音沙哑如磨石，“交出玉佩，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苏念举起断念剑，眉心的仙魔印记亮如白昼：“想要玉佩，先问过我的剑。”

瘴气中，牵机草的花瓣随风而来，落在她的肩头。苏念突然明白，所谓的心魔，从不是外界的阻碍，而是内心的恐惧。当她不再害怕自己的血脉，不再纠结仙魔的分别时，那些力量便成了最坚实的铠甲。

黑风谷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而苏念知道，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