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见的褶皱

周六下午，建筑展的入口处人头攒动，苏漾站在那里，手指不自觉地攥着衣角。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袖口磨破的格子衬衫，脚上的旧帆布鞋踩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没错，是我的衣服。”

林砚舟从停车场走过来，他的目光一扫，落在她衬衫袖口那个略显突兀的破洞上。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牛奶递过去，温热的瓶身隔着掌心传来的触感让人安心。“里面空调开得足，先拿着暖暖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关切。

展区中央，巨大的玻璃缸里水流缓缓绕过形态各异的礁石，形成一道道漩涡。苏漾的脚步在角落的一个小玻璃缸前停了下来。缸里的水绕着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旋转，漩涡边缘细微的震颤让她眯起了眼睛。“这频率……”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玻璃缸的边缘，发出“咚咚”的轻响，和昨晚折纸时手指的节奏如出一辙。

“这块石头的数据有问题。”苏漾突然抬起头，声音清脆地打破了周围的安静。旁边正在记录数据的研究员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小姑娘，你知道流体力学？”

“不懂。”苏漾摇了摇头，手指指向漩涡，“但它转得不对劲。正常情况下，流速每秒0.8米的时候，漩涡第三圈会分出一个小叉，现在分叉跑到了第二圈，流速应该是1.2米。传感器可能被石头的边缘挡住了。”她的语气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研究员半信半疑地调整了传感器的位置，屏幕上的数字果然从1.2跳回了0.8。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伸手递过一张名片：“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你对水流的感觉很特别，有兴趣来我们实验室帮忙吗？”

苏漾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连忙摆手，“我只是随便看看啦！”她转身要走，却猛地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抬头一看，林砚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本《建筑流体力学》。他把书塞进她怀里，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字：“不同的石头，会激起不同的浪花。”

苏漾的手指轻轻划过那行字，忽然想起苏晴的笔记本里也有一句类似的话，只是后面还跟着一句：“可他们都喜欢光滑的鹅卵石。”

离开时，夕阳正浓，橙红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林砚舟突然开口：“我爸让你明天去公司一趟，谈谈证据的事。”

“姐姐会回来吗？”苏漾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一丝期待。

“会。”林砚舟的声音平静，但眼神深邃，“但在此之前，你得先学会替自己说话。”

第二天，苏漾特意带上了那本《建筑流体力学》。会议室里，会计坐在对面，看到她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小丫头，居然敢拿出证据？”

苏漾没有慌乱，翻开账本，指着其中一页，声音清晰而冷静：“7月23日的转账记录，你用了‘阶梯式汇款’——先转30%试探，三天后没人发现异常，再转剩下的70%。这种手法和你三年前挪用工会经费时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更隐蔽。”她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个折好的纸船，轻轻地放在桌上，“就像折纸船，第一次漏水会补漏洞，第二次会换更厚的纸，但折叠的习惯改不了。你的汇款时间总是在下午三点十七分，因为你女儿三点放学，你要去接她，对吗？”

会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林砚舟的父亲看向苏漾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这些你怎么发现的？”

“数字会说话。”苏漾微微一笑，声音像水流般平稳，“就像水流会告诉石头它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