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瓜分天下

　　织田信长端坐在议事厅正中的椅子上，环视了跪伏在两旁的家臣，沉声说道：“诸位！这么晚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们！”

　　跪伏在座下的是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前田利家、丹羽长秀、陇川一益和丰臣秀吉六个人。除了被派往那古野城当城守的林通胜和派到尾张与三河的边境的佐久间大学等人之外，可以说目前在清州城的尾张织田氏重臣们都到齐了。

　　攻入美浓、救援斋藤道三的大军今日下午才回到清州城，各位统军大将又要忙着整顿部下，累得要死不说，刚刚回到家中，还没有来得及和家人道一声平安，突然接到了主公召集议事的命令，所有人都是一肚子的怨气。不过，此刻听到主公说的如此郑重其事，他们立刻警觉了起来，心里暗自嘀咕：难道说，在主公出阵的这几天里，领内有人想要造反？不会啊，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不等他们多想，织田信长又继续说道：“这一次，我是奉天子之命而取得天下！”

　　在场诸人都被织田信长的话震住了：什么叫做“奉天子之命”？难道说幕府，噢，不，是朝廷派来了钦使吗？还有，眼下只不过是统一了尾张一国，又刚刚从美浓铩羽而归，怎么能说自己“取得天下”？

　　在场的六个人之中，资历最深、性格个最为直率的柴田胜家立刻睁大了眼睛，追问道：“啊？你在说什么？请问你在说什么？”

　　织田信长一本正经地说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已经掌握了天下大势，又定下了勤王的志向，所以可以说是奉天子之命而取得天下。虽然眼下还只是统一了尾张一国，总有一天，我要把整个天下掌控在手中。我这样说，难道有错吗？”

　　柴田胜家被噎住了，心里不禁冒出了一个极其不敬的想法：是不是因为在六尺五寸那个混蛋面前不战而退，主公被气昏了头，说起了胡话？

　　更让他惊诧的还在后面--织田信长继续说道：“一旦我取得了天下，一定会移居到京都附近新筑的大城之中。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嘛，不但是为了要向诸国大名、领主显示自己的威权，更是为了就近保护天皇陛下和幕府将军殿下。那么，你们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蜗居尾张这个小小的清州城中。而且，到了那个时候，作为我谋取天下的得力干将，我一定会论功行赏，你们也一定会希望独自拥有一国领地吧！所以现在你们就告诉我，你们所希望得到的是哪一国，说吧！我一向赏罚分明又慷慨大方，一定会满足你们的。”

　　柴田胜家越发坚定了自己心中刚刚冒出的那个不敬的想法：主公真的是被气昏了头，眼下还不知道能不能守住尾张，竟然想到夺取天下之后要分封家臣。即便是画饼充饥，这张饼也画得太早了一点吧！

　　显然，其他的人都和柴田胜家有着同样想法，只是他们和柴田胜家一样，都被主公的胡言乱语给搞糊涂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已。只有丰臣秀吉一个人例外，他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深受感动的表情，匍匐在地上，由衷地说道：“原来主公召集我们前来，就是要商量这件事啊！这的确是一件大事。而且，主公答应把我们想要的国家赏赐给我们，真是慷慨大方啊！”

　　织田信长盯着丰臣秀吉，笑着说道：“这么说，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了？”

　　丰臣秀吉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主公这句话就说错了。假如秀吉是根本就不明白主公心思的蠢货，主公也不会特地叫我来到这里参与议事啊！”

　　“哈哈哈！”织田信长大笑起来：“猴子，你还是象以前一样，是个聪明的家伙！好吧，就从你开始说吧！猴子，你希望拥有哪一国？”

　　“这又不对了，主公！”

　　丰臣秀吉再次伏身在地，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然后说道：“主公之所以最终能够取得天下，那是因为主公您一直不断地鼓励自己、激励自己、磨砺自己，所以才能成为凌驾于所有大名、武士和百姓之上的天下人。而我秀吉原本是个卑贱的农夫之子，您对我秀吉的知遇之恩和敦敦教诲，我秀吉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怎么敢奢求取得一国呢？更何况，顺序也不对。如果真的要我们自己说的话，也不能从我秀吉开始。在这里的六个人之中，应该以柴田先生为先，这才是正确的顺序啊！”

　　织田信长知道丰臣秀吉说的没错：虽然他已经被赐予了武士的身份，并且拥有蜂须贺正胜等三千野武士的直属部下，在家中所有人之中，只有柴田胜家的兵力和他相当；但在在场的其他五个人的眼中，他不过是个卑贱的农夫之子，怎能有资格与他们共分天下？而且，织田信长更想知道，这只满嘴谗言媚语的猴子到底有没有真的明白自己内心所想的事情，这可关系到他究竟有多大的才能、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才能。

　　于是，他追问道：“你所说的顺序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在家中的地位啦！主公是个公正无私的人，不能忽视这个问题，免得家臣们说主公偏心眼。”

　　织田信长佯装发怒道：“混蛋！你是在教训我吗？那么，我没有把首席家老林佐渡叫来，难道就不会被人说成是偏心眼吗？”

　　“嘿嘿嘿……”丰臣秀吉傻笑起来。

　　织田信长又怒道：“不要装傻！我被人称为尾张的大傻瓜，就算是装傻也骗不了我！说不出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我就把你赶回马厩喂马去！”

　　丰臣秀吉满不在乎地说道：“其实理由很简单啊！林佐渡、柴田先生和佐久间先生是我们织田氏家中当家主事的三位先生，主公没有召林先生来议事，当然不是有意无意把他给忽视了，而是要把他留在尾张，在主公掌控天下之后，安心为主公经营旧领。如果秀吉猜得不错的话，当日主公斩下今川义元的首级之后，让林先生接替阪井大膳做那古野城的城主，就已经想好这样的安排了。”

　　听着丰臣秀吉侃侃而谈，柴田胜家和佐久间信盛对视一眼，似乎对于织田信长为何会问出刚才那样希奇古怪的问题终于有了一点了解。

　　织田信长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只终日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猴子，目光竟然如此敏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真实想法！他可真是诸天神佛赐给我的一大帮手啊！

　　不过，为了避免家中其他人对出身卑贱的猴子产生更大的不满，织田信长对丰臣秀吉的话不置可否，转而把视线投向了若有所思的柴田胜家：“那么，胜家，除了林佐渡，家中就数你地位最高了，就由你先说吧！”

　　接着，他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虽说你是一个曾经削掉头发、准备出家为僧的人，应该没有太大的欲望才对；但是，既然你帮助我取得了天下，我就一定要论功行赏。就算是为了成全我这个主公公正的美名，你好歹也要上一两个国家吧！”

　　柴田胜家说道：“既然林先生留在尾张，那么，我就要美浓。”

　　织田信长明白，当年为了争夺家督继承权，林通胜和柴田胜家曾经合起伙来对付自己；但在他们两人之中，又因为拥戴的主公不同而矛盾重重，以致家臣们按照和他们关系的亲疏分为了林派和柴田派两大派系。柴田胜家要求分封美浓，正是向他表明自己愿意替他监视着林通胜……

　　他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想要美浓？好的，我明白了！右卫门呢？”

　　佐久间右卫门信盛说道：“我想要近畿的河内、和泉两国。”

　　作为柴田一系的重要人物，佐久间信盛没有要和柴田胜家接壤的领地，让织田信长有些诧异，追问道：“为什么要这两个国家？”

　　佐久间信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一旦主公取得天下，当然一定会住在京都附近，所以我想要河内、和泉两国，来拱卫主公。”

　　织田信长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原来佐久间信盛和柴田胜家一样，一旦臣服于我，就矢志不移啊！他说道：“我知道了。那就这么办吧！从河内、和泉两国到摄津到四国乃至延伸到中国（注：指日本本州的中部地区）那一边的防守，我就全部拜托给你了！”

　　“多谢主公！”佐久间信盛斩钉截铁地说道：“信盛将死守领地，不让任何人觊觎京师！”

　　织田信长点了点头，又把视线转向了前田利家：“犬千代，你呢？”

　　前田利家沉吟着说：“佐久间先生以河内、和泉两国作为主公抵御中国方向的第一道屏障；那么，我就要大和，作为拱卫主公的第二道屏障好了！”

　　织田信长明白，大和是最接近京都的领国，不是自己最亲信的人，断然不敢直言不讳地要求分封大和，但前田利家和他自幼一起长大，又曾几度同生共死，自然有这份自信，更有这份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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