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把玫红色的大卷发捆在脑后,露出了消瘦单薄的脸颊,原本有些像婴儿般圆润的下巴像被刀削过一样,变的尖尖的让人心生怜意。略有酒意的眼里,雾气朦胧,好像藏了许多的心事,深不见底。
她的眼神闪烁不定,只得垂下眼佯装认真地剥虾。然后把剥好的虾塞到凌霜嘴里,若无其事地说:“我有什么好说的,还是老样子。喏,你看到了的,依然迷人,依然洒脱,风采仍旧,人见人爱……”
“可我怎么觉得你把我快乐的静儿给弄丢了呢?”凌霜紧紧地盯牢了她不安的表情,心酸地说。
“姐姐,我又不是小女孩了,到我这个年纪装装深沉有什么错?”
“那你为什么瘦了那么多?你看这小脸,胶原蛋白都只剩一层皮了,还有你看这下巴,尖的都能戳死人。不要告诉我你去整容了,连打针都能吓的哇哇大叫的人,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在自己脸上动刀。自己从实招来,不然别怪我下狠手。”
凌霜把拳头握的“啪啪”响,故意把眼睛瞪的圆圆的,像只抢不到吃食的小猫咪。
白静哑然失笑,“好吧,你直接用刑吧。我只有一个请求,能直接上美男计吗?”
“你想得美!”凌霜大笑。
突然间,白静痛苦地趴在了桌上,双手捂着胸,脸色苍白的像午夜恐怖电影里的女鬼。
凌霜见状,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就炸开了,强烈的不祥感觉万箭穿心般的袭来,她真的再也经不起任何磨砺了。
思维被恐惧控制了好几秒,凌霜才反应过来,疾步上前急急地问:“你怎么了?”她的脸色并不比白静好看,伸出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脑子里已经开始了无边无际的悲情大戏。
白静抓着凌霜抖动的双手,极力地挤出一个虚弱的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没事儿,可能大姨妈要光临了,突然觉得胸有点点胀痛。”
“你……你别骗我,白静,你知道的,你对我有多重要你知道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求你不要让我悔恨终身,我我我……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凌霜倒抽了几口冷气,恐惧的感觉并没有因白静的轻描淡写而减少分毫。
“我说你的脑瓜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我就胸痛了一下下,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死了?得癌症了?没得救了?拜托,我不死也得被你咒死了。”
白静轻抚她布满惧意的脸,沉下声来说道:“别担心,真的没事,我去去洗手间,整调一下胸衣就好了。你知道的,每个月的那几天,我都感觉我的胸大了一号,不过万分可惜,那只是错觉。”说着还做了个超级无奈的表情,然后拍拍凌霜的肩,快步去了洗手间。
她越是这样故作轻松,凌霜心里就越不安。她也希望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悲观在作崇,老天爷如果连她唯一的朋友也要夺去的话,那她真的就生无可恋了,只能说明她确确实实就是颗灾难的种子,谁靠的越近下场越悲惨。
凌霜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慌张,酒一杯一杯的下肚,试图让酒精快些麻痹掉自己停不下来的罪恶想象。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她已经联想到了惨白的医院以及死亡的气息,一想到白静也会在自己面前永远在凋谢,凌霜就控制不住地想在去旧伤口找些出口。
可是她答应过阮小七,也答应过自己,她绝不会再做让自己流血的事了。幸好还有酒,只有酒精永远理解她,永远在最需要的时候给她陪伴,让她在昏昏欲睡或歇斯底里里彻底地把自己的灵魂释放。
“我的天,你在干什么?”白静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凌霜一杯接一杯的正在往肚子里倒酒,一瓶红酒已经干干净净地见了底。她的心里顿时泛起难以言说的痛楚,或许她不该找到凌霜的。
凌霜抬眼,脸上挂着泪珠却笑的灿烂,“怎么样?胸又长大一号了吗?”
白静假装娇羞,忸怩地走过去,嗲声嗲气地挺了挺胸说:“讨厌!”
“我不信,我要摸摸看……”凌霜摇摇晃晃地上前,伸出手作势要往白静的胸上扑。
白静吓的围着桌子跑,“凌霜,原来你喝醉了就会色魔上身呀,我的天,救命呀!”
“小妞妞,别跑,让姐姐摸摸嘛……”凌霜东倒西歪地边追边大声嚷嚷。
两人闹了一会儿,先前悲伤的气氛终于少了些。
凌霜收走白静的酒杯,“既然不舒服,就不要喝酒了。”
白静抢过杯子,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不是吧你,让我在一边看你喝,我才不干!再说了,大姨妈不是还没造访吗?今天必须喝个痛快,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的多辛苦吗?别说大姨妈了,就是她大姨父来了今天也得喝。”
“真的行吗?”
“少啰嗦!那你的藏酒通通给爷找出来。”
“是,爷,你等着。”凌霜神神秘秘地进了房间,出来时,怀里已经抱了两瓶红酒。
两个女人的一举一动此刻正通过一架望远镜进入到一个男人的眼里。
男人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沿歪在一边,整个人放松在立在窗前,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目镜。他的表情时而严肃,时而微笑,时而脸上还闪过让人捉摸不透的微妙表情。
敲门声响起,男人皱了皱眉头,极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东西,应声移动脚步去开门。
另一黑衣的男子习惯性的看了看身后,快速闪进门来。关好门,他两步走到客厅正中便停了下来,双脚并立肩背绷紧,目光随便地垂视地面,像一尊黑色的没有生命的塑雕。
男人看都没看黑衣男子一眼,只是淡淡地问:“都查清楚了吗?”
黑衣男子递过去一个文化袋,恭敬地回答:“查清楚了,资料都在这里,请付先生过目。”
付恒宇把文件袋扔在一旁,走到窗边又拿起了望远镜,他一边看一边对黑衣男子说:“先大概说说情况吧。对面和凌霜喝酒的女人是谁?”
“她叫白静,是凌霜唯一的好朋友。白静外婆家和凌霜同村,两人打小就认识,后在汉城也上的同一所学校。大学时,白静回了雨城。阮小七出事后,凌霜投奔了她,然后一直生活在雨城。”
“还有吗?”
黑衣男子顿了顿,“白静生病了,据我的调查,除了医生外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她生病的事。”
付恒宇回头,“哦,什么病?”
“乳腺癌。”
瞳孔一收,付恒宇又面无表情地对牢了望远镜。对面的女人在目镜里欢快地笑着,闹着,和平时看到的文静模样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这世上其实并没有孤单的人,孤独有时候只是自己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就像每个人都有呼吸一样,每个人也都是应该有朋友的,就像对面的女人,有了朋友便真正活过来了,开始有了些烟火气息……也因此愈发的让人着迷。
他突然邪恶地想,如果对面的女人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生病了,她会怎么做呢?是继续套上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假装坚强地生活,还是像个正常人一样毫无余地地崩溃?
黑衣男子继续说道:“前几天住进凌霜隔壁的男人叫余生,原是雨城人民医院的儿科医生,两年前从医院辞职,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小诊所。 他曾经也在汉城一高读过书,但据我所知他们当时并没有任何交集。应该是凌霜去了雨城以后认识的。”
“余生……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付恒宇又一次回过头来,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屑地问。
“这个不好说,根据我的调查,他们只是短暂的同居过一段时间。之后阮小七回国,凌霜带着孩子回了汉城。”
“同居?那就是分手的情人关系啰?”付恒宇眯起双眼,意味深长地看向对面。
黑衣男子没有答话,仍旧端端正正地站在原处,目光锁在同一个地方,似乎有些走神。
房间归于寂静,只有墙上的时钟不慌不忙地发着“滴达滴达”的声音,它才不会管这世上的人心有多复杂,它只管永怛地往前走,因为没有终点,所以也不必慌忙。
良久,付恒宇缓缓地说:“辛苦了,林帆。你先回去吧,款我稍后会打到你账户上。”
林帆点点头,“谢谢付先生,如果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先回汉城了。”
“行,阮家老两口你多关注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想办法帮一下。”
“付先生,我知道我不该问……”
“知道不该问还问?”
“对不起!”
在林帆走到门口的时候,付恒宇突然叫住了他,“听说你以前也就读汉城一中,算起来你和凌霜年纪相仿,你们不是同学吗?”
林帆愣了愣,神情瞬间恢复到一贯冷清的常态,“我退学的早,加上不合群,还真不认识几个同学。付先生再见!”
“再见。”身后,付恒宇的脸上一丝玩味的笑意若隐若显。
一个人思量的永远比可诉说的多,眼睛看到的也可以比耳朵听来的多,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秘密。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秘密被藏进了眼底深处,当太阳落下去,在黑暗里,便什么也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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