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0 凤翔龙腾，黄粱一梦

由于昨晚殷盈儿一直在挂念苏姝的状况，一夜未睡，所以她白日里补眠的时候，小钰等一众丫鬟们都没有叫醒她。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时分，殷盈儿刚从睡梦中醒过来，在了解到苏姝这边的状况后，她也一起思索起了那棋局中白棋的破解之道。并且很快地，她便似乎找到了某个可行的破局方法，在相系的心念中将思路告知了苏姝。

就算你能破解棋局，也不一定能获得什么好处。

这个人，如果他真的是玄心道士的话……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苏姝在心底里如此回应着殷盈儿。

——他给了你疗伤的丹药，至少不是坏人……我想试一试，可以吗？

欸，既然是你的要求……好吧。

在获得了苏姝的同意后，殷盈儿那边的情绪变得相当开心。

——首先是……横八，纵十二，先落“凰”位。

于是，苏姝轻呼了一口气，重新拾起了一枚白棋，打算将棋子落在殷盈儿所报的位置上……然而，她的视线才接触到棋局，便觉先前那股深邃的悲恸之感扑面而来，方才的迷障再度浮现于眼前，使得她就连确认“凰”位具体在何处都做不到。

抱歉，这棋局……再看一会儿，我真的会走火入魔的。

——那么，可以借用一下你的身体吗？

苏姝愣了一愣，她分明听到了殷盈儿那边传来了轻巧的笑声。

——既然你不能看棋局，就暂时在我的身体里躲一会儿吧……对了，不许偷看也不许做奇怪的事情哦。

喂，为什么有种你一直很期待身体互换的错觉啊？

虽说在心底里如此吐槽了一番，苏姝还是回应了大小姐的要求，让自己的意识穿过了灵魂处的镜面，进入了另外一具身体……而同一时间，殷盈儿那边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仅仅在一刹那，相隔数百里的两人就完成了意识的互换。

苏姝变成了殷府闺房中待嫁的“殷盈儿”。

殷盈儿变成了此间亭子里、手持棋子的“苏姝”。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的意识第一次进入对方的身体。

如果是更早一些的时候，苏姝和殷盈儿肯定无法达成这种默契，只是，在苏姝这两日经历了一番磨难过后，她们彼此间的情感一下子就深厚了许多。

坐在此间的老者，隐隐觉察到了什么，抬眼看向了面前的女孩。

却见先前那位性格相当有趣的女孩，在一瞬间就像是变成大家闺秀似的，眸中泛起了盈盈秋水，举手投足间露出了优雅的气质。

老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但什么都没有说。

只见“苏姝”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细细地酌了一口，便伸出手去，将所持的白子落在了“凰”位上面。

老者稍微沉思了一阵子，未能领悟这一落子的深意所在，便按照常规的下法，在关键节点处落下黑子。

然后……横七，纵十四，四大景盘式所对应的“女”位。

此落子处于“凰”的飞位，共同将白棋两处分散的阵势衔接了起来，属于相当扎实的落子，但仔细看去，依然对白棋的劣势毫无帮助。

老者再落下一枚黑子，继续压迫白棋的生存空间。

横四，纵五……所谓‘向雪槛，携咱仙姬赴玳筵’，其中之‘赴’位。

“苏姝”的嘴角翘起了轻盈的笑意，视线移从棋盘的西北区域移到了东南区域，一手挽着袖子，一手轻轻将白棋按下。

看到女孩落下的这一手，犹如天马行空、全然无迹可寻，老者忍不住出声道：“弈棋之道，宁失数子，不让一先……道友这几手，既丢子又让先，实在是让老道有些看不懂。”

“苏姝”微笑着摇了摇头，并未给出解释，而是轻声说道：“前辈，到你了。”

接触到女孩自信的神情，老者略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哈哈哈，是老道失态了。道友破解这棋局的方法，且让我拭目以待。”

说着，老者置于棋盘的黑子，已对东北部的白棋形成了包围之势。

“苏姝”却是看都不看那处陷入危机的白棋一眼，轻声诵念着：“集红妆，胡戏秋千过粉墙……”纤纤玉手拾起白棋，置于横十五、纵八位置之上。

在接连落下四子后，西北、西南、东南三片区域的白棋悄然衔接了起来。

老者这才领悟到了什么，吃惊地抬起了头：“难道说，道友所要舍弃的，竟是东北处的十几枚棋子以及原先的几十目控制区域？”

“正是如此。”

老者沉吟着说道：“断尾求生，背水一战……却不知道能否突破黑棋的棋势。”

却见“苏姝”摇了摇头：“晚辈之见，此棋局中白棋破局之关键，并非在于如何去抵挡黑棋的攻势，而是在于白棋自身能否起势……”

“白棋之势……”

老者的视线在棋盘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还是看不出其中端倪。

“苏姝”轻声接话道：“不破不立。”

接下来，双方的落子速度越来越快，只见棋局上黑棋的气势越来越盛，宛如龙之出海，遮天蔽地。至于白棋，初时困于囹圄，却有如凤凰涅槃一般，逐步从死局中挣脱而出，展翅长鸣，升腾九天，渐渐地有了和黑棋抗衡的战力。

此间凤翔龙腾，祥瑞共鸣。

老者的眉宇间难掩兴奋的神色，激动地站了起来。

反而是“苏姝”这边岿然镇定，端然坐望局中九州，动作恬静而写意。

棋局上，黑龙与白凰双方你来我往，始终相持不下，就此进入终盘。最终……白棋以一目的微弱优势险胜了黑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竟原来是如此……”

老者长笑了好一会儿，方才重新望向了面前的女孩：“老道在此地困了多年，始终不能参悟局中玄机，反而是道友蕙心兰质，不到半个时辰便助我勘破了迷局的关键……老道现下急于前往东海一趟，他日再见，必定会倾囊回报……”

说话之间，北面的竹林缓缓向两侧分开，中间出现了一条笔直的道路。

“……道友伤势已经痊愈，已无需在此地耽搁了。”

于是，向老者拜别过后，苏姝往北面走出了几步，思绪不禁又回到了方才的棋局上。她稍作踌躇，忽地出声问道：“前辈可曾用过‘玄心’这个道号？”

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老者的回答。

意识略有恍惚，女孩回头望去，才发现老者的身影，连带着方才所见的茅庐菜田亭子等景象，一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竹林中央的一处幽深的水潭。

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宛如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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