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已经在父亲面前夸下海口了,比起灰溜溜回去,只能打落门牙往肚里咽。”
如此戏剧性的情节让蓉蓉只能傻眼以对。
常理来讲女校是绝对不允许男生转入的,但听说最近校方似乎在往男女同校的方向尝试着发展,说不定这位黑道少爷刚好就被拿来当标本样品了。
好像后续陆续还会有新的男生转入,但蓉蓉并不认为破军的现状是只靠“引进”几个男生就能改变的。
“......原来是这样。”蓉蓉若有所思点点头,“但是......妳为什么会了解得那么详细?”
但话锋一转,她又唐突问道。
看得出来,蓉蓉并没有傻到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怀疑。
“啊,学姐不知道吗?这也算最近很火热的话题。这种事情,只要平时留心点,稍微向身边的人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惠惠装作很平常心地回答,神情流露自然。
老实讲当她听到蓉蓉忽然这么问的瞬间,是有吓到一跳的。可好在人家早预想到对方或许会如此反问,因此提早做好了专门的应对。
而效果很明显,蓉蓉“嗯”了一声后没再追问,算是将信将疑。
最开始反应过来后,她的确是就惠惠为何会描述得像是当事人一样熟悉这点产生了怀疑,但看着对方“本该如此”的语气和极其自然的态度,蓉蓉犹豫了。
因为家庭关系,很长一段时间里蓉蓉无暇顾及其他,外加上自身与破军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因此造成蓉蓉是属于朋友很少的那一派。
对于这种所谓“女生间聊得很火热”的话题,自己不甚了解,又细细品来,指不定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
于是蓉蓉就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忽悠瘸了,一开始也没往深处想的她,便轻易解除了对惠惠的怀疑。
惠惠抿了口咖啡,似乎觉得甜度不够,继续往杯中加入了几块方糖。
她晃了晃汤匙,说:“情况就是这样,目前任桓之学长处于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做出点成绩的窘境。但由于身份特殊兼初来乍到毫无根基,想要在破军混到一块地盘可谓难上加难。”
“......”蓉蓉不做声,默默听讲着。
“光杆司令是混不出什么前途来的,于是就要找帮手。可是如今的破军,有名有姓的人物基本不是跟着高一的‘天子’混,就是跟着学校老大‘黑死神’混,能让对方插足的空间很狭窄。高二虽说没有一个统一的首领,可那群诸侯也不是随便就能招纳的。”
“......孤立无援的意思?”
蓉蓉若有所思。
破军的局势自己姑且也了解一些。高三的“黑死神”占据名义上首领的宝座,可她的统治却并不完整。高一的“天子”自成一派,妄图取而代之的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
因此这两个年级很难发展到自己的势力,只能将目光打向“据说”是中立的高二了。
可正如惠惠所言,高二的各班老大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蓉蓉联想到自己班的那位“黄金公主”,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破军不是好混的。
“是呐,据说到现在,那名学长身边也仅有一名蹩脚的狗头军师。”惠惠忙不迭地点头,“因此当下任桓之学长最迫切需要的,是强力的打手......啊不,是助力。”
说到这里,就算蓉蓉再愚钝,也理解到对方的真意了。
她放下咖啡杯,大拇指摁住两边的太阳穴开始缓缓揉动:“于是,当这样的我出现在他面前时,对方肯定会为了拉拢我,而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么?”
“BINGGO!”惠惠兴奋地打了个响指,“首先,曾获得过全国冠军的学姐很强,光是名头就能唬住不少人。其次,学姐在破军是普通学生的身份、基本处于无所属状态,无人知晓学姐的强大。对于那个‘求贤若渴’的学长而言,这种优秀条件的学姐,是不会放过的。不,不如说是不论怎样也要争取到。”
说到最后惠惠甚至起身拍桌。
蓉蓉稍稍向/后一仰:“也就是说,作为换得我效力的代价,任地狱的儿子就会帮忙免除我家的债务......会不会夸张了?”
“完全不夸张啦。对于无人可用的那人而言,学姐就是有着这份相应的价值。”
蓉蓉托住下巴思考,如果说这才是对方真正的计策的话,就可行性这层面来讲,仿佛也不是那么不值得一试。
但蓉蓉隐约感到,这一切是否都太巧了点?
“只是,谁来帮忙牵线搭桥呢......惠惠,妳和那人有交集吗?”
惠惠闻言当即“呀”了一声,紧张地挥动双手:“不可能的啦,惠惠只是普通学生,怎么可能会与那种黑道背景的男生扯上关联啦。惠惠只是为学姐提出办法而已。”
看着对方那同小鹿般胆战心惊的样子,蓉蓉呢喃了句“倒也是”。
任地狱的儿子想必也是个阴鹜的男人,和惠惠这种小女孩站在一块确实画风不同。
思考到这里蓉蓉难免也忧虑起来,这笔交易真的有对方说得那么好达成么?
“那......又该怎么做?”难不成真就直接找上门当面谈么?
“这个啊,惠惠也早就想好了。”女孩边搅动咖啡边说,“根据惠惠几天的观察下来,虽说没有助力,可任桓之学长胆子却一点不小,已经和二年级许多学姐产生了摩擦。照这样发展,估计就是这几日吧,就要在落单的时候被对方叫人围堵打一顿了。”
“......嗯?”
“于是由对方主动提起,这就是所谓的卖方市场。学姐可千万不能表现出半分心急的情绪。如果被学长察觉是妳有求于他,效果可能就要折半了。”
欲擒故纵的手法,想必是个女人就会的吧?说着还朝蓉蓉眨眨眼。
而听完惠惠方案的全过程,蓉蓉脸色一时有些阴晴不定。
惠惠下意识询问:“怎么了?学姐莫非是对自己身手不够自信?”
“......倒也不是。”蓉蓉闻言轻轻摇头,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实讲,蓉蓉心里绝对是有被说动的。
惠惠所想出的解决办法,无论从原理的阐释或每一步的分析安排都环环紧扣,几乎找不出能称之为破绽的点。
双方的利害关系摆到台面上来讲,一眼看穿问题的本质,异想天开地从黑道皇帝这个源头点下手,但提出的方案又意外很有可行性。
又充分考虑、利用了那个叫任桓之的男人急需助力的心理,可谓每一步都考虑到了。
如果按照她的方法如实去做,说不定自家的债务危机真的能解除......倒不如说,这种可能性几乎百分百了。
分明应该赶紧照做、为自己终于从绝境中看到希望曙光而高兴得跳脚,可为何会产生犹豫的心情呢?
正如蓉蓉一直隐隐感觉到的,整件事似乎太过凑巧了点。
欠债的对象刚好是黑道皇帝任地狱的麾下帮派,对方的儿子正好转入了破军就读想要接触近在咫尺,又恰好为了争夺学校老大的宝座而需要助力,自己又是拿过全国青少年搏击赛冠军无所属的“强者”。
然后最后,又有个女孩正好提出从那人身上下手的“完美”的解决方案......这一丝丝挥散不去的违和感,单纯是自己想太多了吗?
硬要形容的话,仿佛就是背后有一双大手一直在操控一切。
但是......究竟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如果存在,幕后黑手又是谁呢?
这一切的疑问,最终都混杂在一起化为一声少女的长吁。
坐于对座的惠惠见状作出一副不自在的神情来:“莫非......学姐是嫌弃惠惠的方法不够合理吗?还是对惠惠的提议存在抵触?”
蓉蓉照例摇头:“并非如此,妳果然很聪明,知道得很多想得也多,这个解决办法确实很好。只是,该怎么说呢......我还是想再好好考虑一下。”
过了一会她又解释说:“当然并非因为妳的缘故,我是很感谢惠惠妳替我想出办法,只是这毕竟是件不小的事,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慎重考虑一下。”
言毕,蓉蓉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略微冷了的拿铁,用湿巾擦拭完嘴角后双手一拍餐桌。
“天色也不早了,我想我们该回去了。”
“这样啊......”惠惠挠了挠蓬松的头发,“总之学姐之后如果还有困难,都可以来找惠惠帮忙哦,说不定我这笨脑袋能想出一点办法来。”
“经过今天这场谈话,我倒是愈发确信......妳是个很机智的女生。”
惠惠没有说话,嘿嘿一笑后也起身,表示自己去柜台结账,并让蓉蓉去店门前等她一会儿。
凝望着女孩蹦跳着跑远的背影,蓉蓉双手抱胸,歪着头在原地站了片刻,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惠惠一路小跑到前台,老店长似乎进库房清点起咖啡豆的存量而暂时离开,现在有别的女侍者代替接手专心擦拭咖啡杯的职责。
那飒爽立在柜台前的身姿,又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
惠惠的眼睛忽然一亮。
正愁没有单独私聊的机会呢,真是走运。她暗暗嘀咕道。
而察觉到有客人前来买单,俏丽的侍者————夏莎也不由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抬起了那对黑曜石般的眼眸。
却不料发觉对方正笑盈盈地盯着自己,夏莎也没留意,只觉得这女孩有点眼熟。
从面前娇小的女孩手中接过凭条,夏莎伸手理了理鬓发的同时,轻轻报了个数字结账:“......一共五十八元。”
惠惠呢喃一声“好”,手伸向棕色的小皮夹取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然而在递交过去、对方正要接过时,趁着夏莎没留神,忽的抓住了她的手。
“呐,夏莎学姐。”
“......?”蓝头发的女侍者微不可察地皱起眉梢,歪头露出“妳是哪位”的困惑神情。
“啊啦,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我是那天和学长在一起帮忙解围的人啊。”
来回轻拍胸口,惠惠说着一阵挤眉弄眼。
“......哦。于是呢?”
只是效果似乎微乎其微,夏莎还是那样板着张脸,让人看不透她是否有记起。
“嘛,算了,总之......夏莎学姐,妳最近似乎在做些很有意思的事呢?”
装模作样长叹气,女孩将半个身子靠在柜台上。
“命令‘银狼’亲手做顿饭送给学长,并非只为了表达感谢之意吧?做出这种稍微有些反常的举动,学姐究竟在图谋些什么呢?”
“......妳在说什么?没头没脑的。”
夏莎仍旧是面无表情,于期待中的神情动摇并未存在。那语气口吻,仿佛只是认为自己面对的客人突然就说些胡话。
只见她稍一用力挣脱惠惠的小手,从收银台里翻出几张纸币找还给她。
惠惠接过零钱,依旧笑盈盈的:“毫无动摇吗?也对呢,早就猜到学姐是不会因为区区一点言语攻势就乱了阵脚的女人。今日只是来打个招呼,算算时间,也是沉寂许久的学姐该行动起来了。总之呢......惠惠很期待学姐今后的表现呦。”
沉睡的狮王要被唤醒了呀。
冲着表情不喜不悲、专注于擦拭咖啡杯的夏莎最后做了个鼓励的手势,自话自说的女孩便随之推开咖啡店的门,悬挂于握手上的白猫挂件传来一阵晃荡声。
“......”
夏莎无言望着对方的背影,久久没有说出应有的“下次光临”。
似乎是听闻到之前柜台处的喧闹,这时候老店长抱着一箱咖啡豆从库房探出半个头来,问道:“发生什么了吗?莎莎?”
夏莎愣了一下,随即缓缓摇头:“......就是有个客人嗓门大了点。”
老人也不作他想,淡淡哦了一声,将箱子置于柜台前,往研磨机里加入一粒粒棕黑色饱满的咖啡豆。
天空忽地闪过雷鸣,雨势跟着愈来愈大。
夏莎抬起头望向窗外的雨,若有所思。
“......店长。我今天能早点下班吗?”忽然夏莎开口问到。
“嗯?嗷、可以啊。”老店长研磨咖啡的动作停顿了半秒,“天气预告说了今夜有暴雨,莎莎妳就和小玉早点下班回家吧......不过真是意外啊,还是第一次见到莎莎主动提起想早点回去呢。”
摩挲着满是白须的下颌,老店长若有所思。
“嗯,因为临时有些事情......要去找个朋友,办点事情。”
说完,夏莎继续低下头专心擦着咖啡杯,擦得蹭亮为止。
店门外。
惠惠正与蓉蓉挥手告别。
“因为惠惠还有事要去办,就不陪学姐一块回去了,学姐路上自己小心呐!”
面对女孩的热情,蓉蓉也有些木讷地招招手。
街道上雨势连绵,惠惠走到转角路口前,最后转身将双手做成喇叭状冲着蓉蓉喊道:
“希望学姐能早日度过难关,日后随时可以找惠惠帮忙哟!”
然后,还将手维持在正要挥动告别的姿势,那小鹿般娇小的女孩,便随着这片雨天,消失在了人群中。
蓉蓉无意识抿动嘴唇呢喃了句“下次再见”,立于远处呆站了半分钟,最后长叹自言自语道:“回去吧。”
因为天气的糟糕,附近的路况也颇为拥挤,还得留意不要不小心踩到什么水洼。
回去的路上蓉蓉一直在思考惠惠提出的方案。
惠惠的出现绝对是让自己看到了希望的可能,可某种违和感又一直萦绕在心头挥散不开。
就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这份为何要纠葛的心情。
然后就在这时,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终止了蓉蓉情绪别扭的思考。下意识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发觉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是父亲的时候,少女不留痕迹地眉梢一挑。
是回家后发现自己不在,就关切地打电话过来询问了么?
抱着这种疑问摁下接听键的蓉蓉,在下一秒却未等到想象中父亲询问自己在哪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某道低沉的嗓音。
“......喂喂,啊,看起来接通了。”
————那绝对不是父亲的声音。
“是简蓉蓉小妹妹吧?喂喂,有在听吗?”
“......你是谁?为什么会有我父亲的手机?”
刹那间,蓉蓉的语调立即高昂起来。
某种不好的预感从脑中划过,恰好又一道雷鸣闪过。
“真是薄情啊,本以为打了那么久的交道,总该记住我的声音了吧。”
电话那头的男人故作低沉的语气。
然而,那种说话的口吻————
“......你是贺老六?”
“正是在下。”
“啧,为什么你会用父亲的手机打电话过来?啊、你们莫非对他做了什么?!不是说好了月底还钱吗,怎么出尔反尔......”
“停停停,别激动。”
贺老六用更响的声线盖过了蓉蓉,男人的声音冷彻且果决。
“我们并未对简先生做些什么,但也就目前而言。”
“什么意思?别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给我说清楚啊!又怎么了!?”
“都说了别激动,具体事情我也解释不清楚,总之可以理解为妳父亲又捅出篓子了,目前正在商量怎么处置,便来通知妳这个唯一的家人。”
“......什么?”
“所以又得麻烦妳来一趟了,城北的东木湾知道吧?我们就在那里等妳,拜托速度要快些哟。在简先生被丢进海里喂鱼之前......”
对话在此刻戛然而止。
“......”
少女死死盯着显示通话已结束的手机屏幕,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然后,这满城的雨,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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