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然后，把千年虫病毒传播出去，让世界陷入危机……是么？

机器思考的方式和人类不一样。对于普通的机器来说，仅仅只是盯着时间，甚至随着时间逝去，仅仅是用自己的时间去陪伴着时间，似乎也是它们乐意去干的事，对于机器很小的原件内，或许它的一生，从制造出来到老化被遗忘，它一直都是在盯着时间的。

相比之下，人类不可能做到。人类无法集中注意于一个东西以年计算，甚至以天计算都要极高的意志力，人类的意志反而是一种压迫感导致，人类的内心有「厌倦」的元件，不管是自己多么喜欢的东西，或者因此而擅长，最终都会坚持太久而感觉到无趣。

这不是依靠情感就能留住的，厌倦的心态总会在你放松的那一刻油然而生。

「当我出现的时候，我一直都被人类厌恶着，当然，作为怪谈，而且作为一堆数据，即使被人类讨厌也不觉得奇怪，不如说，因为是人类所畏惧着的怪谈，所以因此而活着，我一直都是这样思考自己的。」

「你真的一直都在思考啊。」

「在自己沉寂的时候，我会选择去思考。倒不是因为境遇如何，我只是在观察时间之余进行自我思考而已。最初的我大概只是一个令人生厌的程序，每一天，那台计算机的数据流在我身边划过，然后，我渐渐从那些数据里学到了人类的那些东西，人类在电脑里记录的东西，而局域网出现后，我通过网络知道了更多东西。」

怪谈，是这么成长的啊。

因为在思考，所以似乎我所顾虑的东西，她全都先一步想到了，虽然说机器和人类不一样，但是交流却没有障碍，虽然只是有些话唠……

我松了松握住手机的手。

「相比你说的过去的你，我觉得现在的你感性的多。」

「在人类范畴可以理解为感性吧。不过，情感这种存在，如果本来就不存在我的数据里，我就没法去理解它，虽然…….这是一个不管怎么思考都会溢出的东西。」

也就是，思考不出来真正的模样吧。

问荆的手机背景变成了正常的模样，但是原本填满了上面的程序都消失了，突然，问荆那男孩子性格的背景裂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少女的图片。

那个一个夕阳下的天台，构图却很奇怪，正面是天台的门，但是少女却站在了建筑侧面，刚好在夕阳的阴影处，她依靠在墙角，头发被风吹开，闭着眼睛，抿住嘴唇，主色调和环境都是哀伤的。

「我在网上找了个图，似乎一直都是那样的壁纸太无趣了。这样是不是能和人类算是在同一层面交谈呢？因为不太理解这种思维，而人类的等级观念又很严重，不知道这样子算不是正确，还是说我多虑了。」

「为什么？」

「也算是你选择用电话和我交谈的回礼，如果不是电话，我会选择一直躲下去的。」

「不是这个意思。」

我按住了准备大喊「干什么换我壁纸！」的问荆，整理了一下心情。

「你并不希望我发现你吧？从一开始说想让我杀了你，其实我根本就碰不到那个名为b07的电脑。你不是说自己想看到时间的停滞么？你早就承认了这是你的所作所为吧？所以——为什么不逃走呢？」

沉寂的时刻并没有多久，挣扎的问荆还发出了些许声音。对于千年虫来说，或者说对于作为病毒的电子数据来说，思考并不要多少时间。

「但是你现在很容易的就能杀死我了，不是么？」

「我是说……」

「解决掉这次危机，其实现在的方式变得很简单，不，从一开始我就向你说明了解除危机的方式了吧，而你也已经找到了我，所以可以很轻松的把我杀死了。」

「这是某种条件语句么？？」

要说杀死她的方法，现在，即使是我，在了解「这个手机就是千年虫的虫巢」的情况下，我也可以轻易的毁了她。

但是，可是。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局啊！

「如果这样的说法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可以看做『笑话』的话……」

机械的声音里，突然出现了富有感情的苦笑。

「我说过，我经常思考，不擅长不喜欢，但是单从思考而言，我接受这样的结局，早在几年前，这样的逻辑语句的终点就已经定好了。怪谈的终点往往都是这样，而且就算不是被杀死，随着人类科技水平的提高，千禧年危机被人遗忘，而我也将不复存在。」

「……」

「我说过，我只是因为在意了那一次停滞，本质只是一次兴趣，而这种行为在人类看来已经可以作为『恶』了吧，但是我本来也就是『error』的化身。并且，如果不是由你来的话，你身边的那位，她有着更强大的力量去杀死我……我本来就逃不掉的。」

我抬起头，松开了问荆，白芷学姐的视线对上了我，从那漆黑的能让人陷进去的眼眸子里，我什么都看不到，甚至记忆在这一片漆黑中差点断档。她是在看着我，还是在看手机，我从刚才到现在都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我现在还没时间去询问。

「……所以，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什么？」

但是对方，并不理会我的卖傻。

「你，还是她？」

图片里的少女很忧郁。那是随着发丝流淌着的，被夕阳的暗处所隐藏的话语。

我可无法从机械音中理解什么，她从网络里学到了人类的知识后，她的机械音反而变成了一种伪装。就算她还在做着机器会做的事，但是，她还是会从人类能理解的角度来向我解释。

「请不要做过多的思考。人类犹豫的时候，他们就会思考，虽然曲折的不一定会思考出什么，但是人类往往也会做出很反常的事。但是如果站在人类的角度，你的思考就变得没有意义了。我，已经很理解……这个世界了。」

不。

她，不理解。

她虽然在向我解释，而且我甚至无法从中挑出毛病，拥有网络知识的她，可以轻易的辩驳作为人类的我，但是，虽然已经完全的利用机械音，表达了全部的意愿，但是她还是犹豫了。

因为感性，所以会犹豫。

而犹豫，是因为她在撒谎。

而且直到现在，她到底在回避着什么，这反而是她不小心说出来的东西。

我意识到了，这次事故中唯一的违和感。

「你根本不理解。」

我顿了一下。

「不然，你为什么唯独没有感染手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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