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听说在充满蒸汽的公共浴池里女孩子总是用揉欧派的方式来增进彼此的友谊，那么换做男孩子这一边应该怎么做呢？我的亲爱的友人温迦男爵曾在某个阴雨连绵下午如此大胆的询问道。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所谓的下午并不是在遥远的某个时空，而就是在现在，当天下午，大概五秒钟以前。

偌大的公共空间内充满热水以及蒸汽，巨大浴池的四周围以及整个房间的地板都铺满了宛若少女光洁肌肤般的白色瓷砖。恐怕是因为还没到入浴的高峰期，整个浴池内人丁寥寥，安静的异常，只要静下心里甚至就连隔离巨大锅炉烧热水时发出的宛若风箱般的声音都不会漏下。

“你的脑袋终于出问题了吗？”

我平下身子，将自己大半身体浸入水中。把双手靠在了浴池边沿一般用来防止沐浴乳之类小杂物的基座上，然后发出了一个懒散的声音。真是的，为什么单单泡在热水里就会让人觉得那么舒服啊！尽管我大致上可以自称作是一个讨厌洗澡的人，可一但进到热水里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不愿意爬出来。

这恐怕，是鄙人骨子里那毫无斗志的根性在作祟吧！

“我们互相扯下对方的浴巾，然后来兴高采烈地赏鸟吧！”

男爵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的表情。虽然这个人名义上是诺曼彻帝国的爵士，可实际不过是受到家族庇佑挣来的没有实权以及封地的虚职罢了——他本人也总是如此自称，可以说是一个与贵族二字截然不同的谦逊的人。

他本身有些高地的血脉，因此皮肤异常的白皙，听说在基因那边比较接近母亲，所以生的落落大方，倒也不失能被成为金发红眸的美男子。然而与那奢华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是，男爵的性格古怪却又开朗，最大的爱好就是开各种过分的玩笑。

——这个男人说的当不了真。

即便明知是如此，但我此刻也不禁暗暗庆幸自己有好好保护隐私地在腰部围上了浴巾。听说在某个遥远的东方岛国那边要求所有人不分贵贱入浴时都必需是**的——明明浑身都泡在热水之中，但一想到十几个男人**地围坐在一起互相赏鸟的画面就有一股寒意直窜脊背。

“无趣的男人！”

对于我的冷漠男爵砸了砸舌，却也真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失望的样子。

“斩龙冕下，不要管莱克斯了，由我们两个之间来互相增进友谊吧！”

“不要——！”

对方斩钉截铁地拒绝掉了。

“银发，原来你也在啊！”

“我怎么记得貌似有某个人说过：其实我本来不喜欢洗澡的，但是和银发一起泡的话就无所谓了！”

“对不起，那个某人好像就是我！”

恐怕是在浴池里泡了太久终于昏了头，脑子里这才浮现出了不久前男爵带着斩龙敲开我房间的画面，我连忙毫无诚意地道歉道。结果迎来的是坐在浴池另外一角某位银发男子冷冽的视线。

虽然乍一听有点儿像是东洋人的名字，但是斩龙却也是实打实的本土家系：据称是家里的祖先曾经屠杀了为非作歹的巨龙并饮下龙血，所以这个家族世世代代便继承了屠龙者的名号。银发……暂且这么称呼吧，貌似是一出生时被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家族人寄予了他厚望，却赐给了他斩龙这个充满中二气息的名字。

抛却屠龙者一族这一名号的话，银发实际上乍一看也不过是一个略微有些威严且不苟言笑的普通少年形象，魔法也好，体术也好各方面都在同辈之中遥遥领先——实际上每个时代总会用那么一两个神明的宠儿，但联系上他那令人在意的家系，实在很难不让人去多想些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男爵将银发尊称为冕下更多是嘲弄的意思，男爵骨子里是一个不愿意服输的家伙。至于我则纯粹觉得斩龙这个东洋风的名字和这座充斥着蒸汽朋克的城市不太相配罢了。

“……”

银发本性是一个孤高的人，对于男爵的逗弄摆出了一副熟视无睹状。

实话实说，在这两人登门邀我入浴时，我本身是吓了一大跳的。总得来说，是对于这个组合的兴趣远超过对于洗澡的讨厌所以答应了邀请。后来在得知银发也是被男爵骚扰的不厌其烦才勉强赴约后便失兴致，一入浴池后大脑更是进入了混混沌沌的状态。

对于现在的鄙人来说男爵也好银发的屠龙者也好全部都等同于泡在水中就能够治疗风湿的药材罢了——即便那两人并没有任何药效，但所幸我也没有真的患上风湿。

恐怕是意识到挑逗现在我也没有任何价值，男爵将全部的精力集中到了看起来颇有傲娇天赋的斩龙身上。

“来嘛，就算你**巨龙不像你的名号那样威武雄壮也不要害羞，大家都是男人我们也不会介意的。”

哇，这已经是性骚扰的程度了吧！男爵脸上的坏笑就算隔着那么厚的一层蒸汽都相当明显。

“喂，温迦，你再靠近我就一口龙息烧掉你的眉毛！”

斩龙冷淡地做着根本不像是警告的警告。顿了顿后，他眉头一挑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为什么莱克斯你也一脸不怀好意地靠过来了？”

“我！？”

有些无辜地撅起了嘴，但我却发现自己现在的动作以及立场完全无法证明自己的无辜。

或许这也是身为人类的劣根性在作祟吧：无论是谁只要站在被欺负的一方大多会觉得难受，但反过来能够成为欺负人的一方的话，就算明知是错的却还是会恬不知耻地兴奋起来。特别当对方是自己熟人的情况下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我听说……只是听说哦，沾染龙血的英雄下面都是相当的根腱粗硕……绝对不是怀有什么不良的意图哦，只是抱着科学以及求知的欲望想要一探究竟而已。”

嘴里说着蹩脚的借口，我内心深处却想着：

——莱克斯·斯维德你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 * *

就算这是一个充满魔法与朋克的世界，人类会喷火什么的还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东西！这是我和男爵一分钟之前的想法，然后大概一分钟以后就变成了——这个男人原来是认真的啊！只是片刻之间，银发抬口就是一发龙息烧掉了男爵半边眉毛，而我则是在最后关头潜进了热水里然后躲过了一截。

科学以及求知的欲望给我见鬼去吧，谁让这是一个魔法的世界呢？我把鼻子以下部分埋在水里好像青蛙一样吐起了泡泡，男爵则是悔恨地单手靠在墙壁上然后露出了一个颓然的表情，

“居然想在澡堂里扒掉好友的浴巾，我真的不是人！”

大概是真的有在好好的反省吧！

现代总有人喜欢用——被一盆凉水浇到兴头上来形容人失去斗志，而被一口火给逼退我和男爵则如同喜剧一般站在了与谚语相反的立场上。事后银发迟迟没有开口，我和男爵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搭话，气氛一下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

过了很久以后才看到那个人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小声地喃喃道，

“抱歉，我好像把气氛给闹僵了！”

所以说，银发你果然是个傲娇吧！

* * *

好冷——！

之前也不断提起过，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洗澡的人，可一但泡到热水里以后又很快就会陷入因为害怕外面冷空气而想要一直住在浴池里的情况。所以打从一开始男爵想方设法邀请我来，最后却又不得不死命拉我走这一点想来还是有些滑稽的。待到被毛巾擦拭过的皮肤完全让风吹干后，想要一直泡在水里的念头才彻底冷却了下来，我走到更衣室外的镜子前开始梳理起了自己的头发。

值得一提的是，我的头发是相当罕见的亚金色，即偏向金与白二者混合所产生的金属色，可说实话若不仔细观察的话很容易与一般浅褐色搞混。有时候我会特意将左侧的鬓发用绳子在脑后盘起来，这其实毫无意义，不过是小孩子展示自己与众不同的一种法式罢了。直到现在只有极少数时间兴致来了我才会那么特意扎头发，更多时间我还是愿意它们就这样散着。

离开更衣室的时候伯爵和银发早已在外面等候好了。伯爵身上金红色夸张的晚礼服，银发则是一席朴素的黑色长袍，换洗的衣服两人都用纸袋包好了夹在腋下，这幅画面说是简约，但因为两人都气质出众所以倒也称得上是一副奇景。

“我就说嘛，莱克斯因为很在意自己的头发所以才是我们中的最后一个。”

看起来那两人似乎背着我偷偷打了一个赌。侥幸获胜了的伯爵立马露出一个趾高气昂的表情来，银发则丝毫没有掩饰不甘的意思很直接“切——！”地一声后便将瞥向了墙上的挂历处。挂历上画着一个大大的雪人，可实际上现在距离冬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才没有在意头发，只是因为怕冷所以导致换衣服慢了些……虽然想这么说，可难免有些马后炮的嫌疑，于是我选择改为简单寒暄了几句。

我们要了三瓶冰镇的水果牛奶，然后三人以一模一样的节奏仰头将其一饮而尽。水果牛奶的甜美，至今依旧觉得让人难以忘怀。

浴场敞开的大门外是冰冷雨幕，雨幕外连接着一个充满泥水以及灰霾的世界。钢筋铁骨的高楼在户外比比皆是，天空的昏暗的云层不知是乌云还是从郊外工厂冒出的冉冉黑烟，高架桥的铁轨上电车呼啸着驶过，那车轮摩擦过钢筋的声音堪比雷鸣一般。

——冰冷的钢铁与炽热魔法在这个时代齐头并进。

放下手上空空如也的玻璃瓶后，我望着窗外心想道：

雨还要下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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