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佛

印乐和尚邀请墨夜他们进入的房间内几乎没有任何摆设，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尊一人高的佛像，佛像脚下，除了几根正升起袅袅青烟的佛香就是两块已经发黄的蒲团，就连贡品都没有设置，佛像脸上的笑容面对着这间空荡荡的房间，反而显的有几分讽刺。

“让两位施主见笑了，这间寺庙自从传到我手上后也就成了这副衰败的样子。”

走到佛像面前，印乐和尚探出身子，查看了一下佛香燃烧的情况，似乎情况还算不错，和尚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串佛珠，一只手结印，另一只手则开始盘起了手中的佛珠。

“大师您是一个人看守这间寺庙吗？”

墨夜在此时也已经走进了房间，感到有些新奇，少年一边在房间中踱步，一边朝着对面的和尚问道。

“一直都是我一个人，这种世道，大家都被这尘世的烦恼所束缚，哪有功夫来信佛供奉老衲的这间小庙，佛的辉煌早就比不上从前了。”语气中带着一份无奈，印乐和尚转过身来，微笑着看向墨夜，“施主您呢？施主心中是否有过佛的存在？”

佛，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在信徒的心中，它就是这个万千宇宙的一切，但是在普通人的眼中，或许它的概念更像是一种精神鸦片，不过是一种寄托期望的存在罢了。和尚此时一本正经地问墨夜这种问题，确实让少年一下摸不着头脑。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信过佛唉。”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墨夜不好意思地对着和尚笑了笑，“但是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的时候，向神祈祷还是会有的，这种算吗？”

“施主如果认为算，那便是算。”

“呃，这么随便的吗？”

“佛从来不会强迫众生，他只是一直存在于那里，然后俯瞰这芸芸大众而已。”手上盘着佛珠的动作突然停止，和尚转过头，看着还站在门口的花若语，眼中满是笑意，“这位施主呢？您是否又信过佛？”

“我不信神！”

将脑袋别过一边，花若语似乎还在为刚才和尚说没有许愿池的事闹别扭，说话的语气并没有那么客气。

“若语……”

“不，您在说谎，您信神。”

说话的速度不快不慢，印乐和尚说话的方式让人非常舒服，没有对于花若语对自己的态度多说什么，和尚一直保持着脸上那副慈蔼的笑容，

“我没有！”

“如果不信神是不会对实现愿望的许愿池如此执着的。倒不如说，施主您对于神的信仰要比一般人牢固的多，即使称为神的使徒也不为过。”和尚将身体正面对向门口的花若语，然后继续往前走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直到大概一米左右的位置才停下来，“但是这份信仰在老衲看来却有一点问题，它并不是天生的，我只需要对它随意一碰，都能让这份信仰被风吹散。”

“扑通！”

对于和尚所说的【使徒】这两个字极度敏感，花若语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脚下的步子并不是太稳，只是刚刚挪动脚步就被大门的门槛绊倒然后摔倒在地，花若语此时坐在地面上，看向和尚这边的眼神是一脸惊讶，脑子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炸开，让少女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脑袋，这一瞬间，印乐和尚的身影在花若语的眼中一下就变的虚幻起来。

“编号13，现在开始进行信仰加固作业。”

“编号13，信仰加固作业出现意外，目标情绪出现剧烈波动！”

“编号13，已脱离控制，各单位随时准备进行镇压！”

“真是的！你们这群废物在干什么，连这种简单的工作都能出意外，马上进行强制镇压！”

脑海中蹦出来的是一幅幅破碎的画面，闪烁的红色警报，头顶明亮的有些刺眼的手术灯，还有周围人慌乱的脚步声，少女只是呆坐在原地，然后看着半空中闪亮的碎片出神，记忆如潮水般涌向孤立的少女，让她不知所措，这些记忆，花若语没有任何印象，只是这样看着它们，就让少女有一种陌生感。

“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知道一切的只有我们头顶那个佛，或者说，是神。”对着地上的少女微微一笑，印乐和尚朝着花若语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过去，“您为了这份虚无的信仰背负的实在是太多了，不能放下一些包袱吗？这样自己也能轻松一些。”

“有些事不是我想就可以的，更多时候我只是身不由己。”

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花若语摇了摇头，然后重新从地上起身，无视掉旁边一脸担心的墨夜，少女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木讷。

“这份记忆，不知道为什么，好痛苦……”

一直以来，花若语对于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就似乎记的不太清楚，这些事情，只要她想稍稍深入一些，反馈过来的就是大脑被针扎一般的痛苦。少女心中所记得的，就只有十二岁生日的那天，在外面的一片暴雨中推门走进自己家门的使徒彼得，男人手中拿着一份有着教会噬身蛇十字的文件，伴随着彼得没有任何感情的说明，她的身份从那天起就彻底改变了。

“我不想成为使徒啊。”

这是少女曾经在暴雨中对天空的呐喊，但是很可惜，神似乎是并没有听到她的祈求，【犹大】这个名号依然如期而至，被赐予到少女的头上。失去自己曾经想要的一切，从今以后被束缚在这一座小小的巴别塔中，大海，草原，荒漠，雪山，这些，都将与她无缘。

“我希望我可以在成年后才接任使徒的工作。”

这句话，是少女为了自己的命运做出的最后的反抗，站在巴别塔顶，少女面对的是坐在王座之上的教皇，那个时候的她，脸上还带着一份稚嫩，但是命运却让这样一个孩子不得不拿起武器为自己而战。【海拉】在整个大厅跳起鲜血的舞蹈，但是最终，女孩还是只能倒在彼得手中的【奥丁】之下。

那一次，伴随着教皇点头的动作，少女哭的撕心裂肺，她终于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自己争取来了时间，虽然和彼得的较量落败，但她还是成功打动了教皇，少女第一次抓住了自己命运的一角。

现在，手中的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距离回到巴别塔的时间已经不会太远，花若语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维持原状，她希望朋友们记得的是这个会说会笑，会跑会跳的花若语，而不是那个站在巴别塔顶点的使徒犹大。少女选择独自背负起一切的负面情绪，将心中那份对自由的向往深埋于心底，不让任何人知晓，这就是她的宿命。

“身不由己在很多时候只是一个人不想努力的借口罢了，佛不会勉强任何人，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强迫，这是连佛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既然佛不能做到，这个世界上又何来的身不由己？”

没有去看身后的花若语，印乐和尚再次回到佛像前，看着佛的那张脸出神。

“施主，有时候努力过了虽然会失败，但是请不要放弃，你如果不继续努力，那也只能用失败的结局告终。”

“这算是您那个佛的说教吗？”

“不，算是我自己对您的忠告。”回过头来，印乐和尚停止了手中盘佛珠的动作，脸上依旧是之前熟悉的笑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和尚的脸在花若愚的眼中，却和身后的佛像逐渐重叠，佛带着包容一切的笑容，俯瞰这芸芸众生。

“真是个自大的佛，继续反抗命运吗？这样的我真的可以吗？”

转过身去，少女不再去看眼前这个一身破烂袈裟的和尚，少女将手背在身后，独自望着白马寺之上的蔚蓝晴空，几只秋日的飞鸟在此时进入视线，只是在上空盘旋了一会儿后就继续飞往远方。

“说不定可以呢……”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花若语此时完全走到寺庙的院子之内，感受着头顶秋日的暖阳，一股希望的感觉在少女全身蔓延，缓缓转过身，花若语对着印乐和尚的方向缓缓行了一个礼。

“谢谢您，大师。”

“老衲什么都没有做，不用谢我，不过看施主这个样子，想必也找到那个许愿池在哪了吧。”

“嗯！找到了呦。”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手掌接触的位置正是自己心脏的位置，少女在此时绽放出如花般的笑容，灿烂的笑颜和阳光一起，直到人的内心深处。

花若语的未来，需要她自己去去争取。

另一边，皇后区的医院内——

“对了，尤米尔，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

情绪似乎也已经宣泄的差不多，威斯曼使劲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然后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水，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狼狈，但是男人此时现在也已经停止了哭泣的动作，抬起头，威斯曼对着巴多罗买摆出一副难看的笑容。

“什么事？”

“你离开皇后区之后伊森回来过一次。”

“伊森？”

记忆被威斯曼的话强行拉到最开始那个工厂火灾的夜晚，巴多罗买的眼中此时只剩下朋友身体周围那个充斥空间的褐色的光芒，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作为使徒的经验告诉巴多罗买，他那个曾经的同伴就是一名活生生的亚种。

“嗯，我还记得他回来的那天已经深夜了，我那个时候正好在达尔家聊天，结果就看见他满身是伤地闯了进来。”

“伤口？你说那个家伙受伤了？”

“对，那个时候把我和达尔吓了一跳，还好，那些伤口虽然数量很多，但是都没有到致命的位置，达尔家经常准备着医疗的绷带和跌打损伤药这些东西，所以我们也给他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

“只是简单的包扎怎么行，如果伤口处理不好是会被感染的，尤其是在皇后区这种卫生条件并不优越的地方。”

“我也是这样想的啊，当时和达尔说好第二天就带他去医院，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很奇怪。”威斯曼耸了耸肩，脸上是一副无奈的表情，“等到我第二天去达尔家的时候伊森就已经不见了，连带着达尔和他的父母也一起失踪，达尔的家仿佛一夜之间就被完全搬空，等到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空壳。”

“你是说伊森回来一趟不仅没有留下来，反而还带走了达尔？”

“我就是这个意思。”点了点头，对于巴多罗买的话表示赞同，威斯曼继续说着，“后面还有更恐怖的事情，达尔的家在他们消失后的一个月突然就起了一场大火，整个房子连灰都没有留下，唯一传出来的线索貌似就是当时在现场被目击到的几个戴蛇面具的人，尤米尔，你说伊森会不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蛇面具？”

小声地重复着威斯曼对自己说的话，巴多罗买此时的表情并不轻松，一直以来，伊森那家伙都给人一种猜不透的感觉，明明是那样一个小孩子，却总是会露出那种忧郁到极点的表情，对于他们这些从小长大的朋友来说，伊森就像是一个谜团一样。

“啧！”

抬起手，巴多罗买使劲地敲了一下旁边墙壁上的瓷砖，心中升起一种浓浓的无力感，纵使有这么多线索，但是他却依旧不能将其理出个头绪，巴多罗买对于这样无能的自己感到有些恼怒。

“嗨嗨，巴多罗买，您的小马仔西蒙在这里为您提供优质的服务哦。”

就在这个时候，巴多罗买手腕上的终端突然闪烁了几下亮光，下一秒，属于西蒙的那张脸就被投影在半空中，男人的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热情的和巴多罗买打着招呼。

“西蒙？你怎么会——”

“我只是嗅到了某些人需要一点帮助的味道啦，怎么，不欢迎我吗？我觉得我的脑子在这种时候应该还是挺管用的，虽然不是在这次的任务范围之内，不过看在我们关系这么好的情况下我觉得可以给你一点优待的哦。”

摇了摇手中的高脚酒杯，西蒙微笑着在自己的面前调过来一块虚拟键盘，没有去使用夏娃的力量，这一次，西蒙亲自去找这份资料，伴随手指对代码的输入，很快，一份情报就被西蒙从巴别塔的数据库中给抽调了出来。

“戴蛇面具的人是吧，我想我这边有关于他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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