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永恒罪业

“施主，施主？您是不舒服吗？”

眼前克莱姆白发的背影瞬间破碎，原本猩红的精神之海被那间黑暗的小小佛堂所取代，印乐和尚在墨夜的面前挥舞着自己的手掌，眼神中还带着一份疑惑。

意识被和尚的呼唤从精神之海中扯出，少年眼中的光彩逐渐恢复，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印乐和尚，墨夜一下惊出了声，在这个瞬间，以太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马上就从身体中迸发出来，黑色的能量物质在身体周围环绕成一圈漆黑的光环，正不断往外散发着无言的危险的气息。

“杀了他！”

克莱姆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闪烁出一丝血红色，随后，在墨夜身体周围的那圈黑色以太仿佛突然之间就有了自己的意识，没等少年做出任何动作，以太马上就自己朝着印乐和尚的身体席卷而去。

像是黑色的缎带，以太如同潮水一样倾泻向印乐和尚的全身，似乎是有一点吃惊，印乐和尚的眉头皱了一下，刚刚想要挪动一下步伐，但却发现全身已经不听使唤，只能呆立在原地，以太如期而至，没有用多少时间，和尚那个单薄的身影就迅速被能量掩盖的一干二净，最终消失在一片黑色之中。

“这是？佛的力量？”

站在黑色以太的最中心，却并不像以太以往的感觉那样让人觉得一阵温暖，此时在墨夜的以太包裹下，印乐和尚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打入了传说中的那个极寒地狱【摩珂钵特摩】，浑身只有刺骨的严寒，完全动弹不得。想要发出一阵求救的声音，但是最终以这副人类身体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嘴唇的不停颤抖，周围寂静的不像话，在这一片能量漩涡中，和尚看不到一点生机的存在。

身体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彻骨的严寒，未死者的挣扎，被背叛者的愤怒，掌握王权者的蔑视，此时此刻，无数的负面情绪随着皮肤和以太的接触一起涌入印乐和尚的脑海，和尚站在一片黑暗中，眼中倒映的世界已经完全改变。

“王！我们已经没办法守下去了，请您立刻回王都，保存王室最后的力量。”

一个一身银色盔甲的骑士跪在被焚烧的焦黑的土地上，面对着眼前持剑的王者，骑士眼中流露出的只有敬畏这一种感情。

“我回去也没什么意义，拿不到这份力量，我身后的这座卡梅洛就只有被摧毁的结局。”

持剑的王摇了摇头，最终满腔的情绪也只是伴随着剑锋的挥砍而发泄在深邃的岩石沟壑中，男人抬起头，一双血色的瞳孔注视着战场的远方，眼中流露出的那份惊惧，即使是满身金色的能量光芒都没办法遮挡。

“这就是神最后给我们这些愚蠢之人留下的力量吗？看来的确是我越过界限了。”

往前踏出一步，一股狂暴的飓风朝着被叫做王的男人翻涌而来，躁动的气息仿佛要撕碎一切，阻挠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脚步。

“只是有点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败给那个虚无缥缈的神。”

将无鞘的剑刃插在地上用来固定住自己的身形，男人抬起头，看着天，不知道是不是在注视着那片天穹之后的神明。

“骑士团的大家，我的子民，还有这个国家，对不起，是我的自大毁了你们。”

眼前闪过一丝耀眼的光芒，刹那间，以男人为中心，爆发出一阵金色的能量，能量在面前不断编织，最终化为一个金色的茧，光芒的尽头，停泊的是一艘小小的木船，木船悬浮于水面之上，看上去安静无比。

“失去剑鞘者无以守国，原来如此，你这个老头还真是从来没说错过，这片战场就是我的尽头了吗？”

像是有些无可奈何般，男人看着眼前的这一艘木舟喃喃自语，表情突然变的有些失落，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一个手握王权者的姿态，男人双手离开原本紧握住的剑刃，一头银色的长发散开，任凭呼啸的狂风将身后的斗篷撕的粉碎。

“既然是最后一战，那我果然还是应该站到最后一刻，抛弃自己士兵的国王可不是什么贤明的君主。”

回过头来，男人对着身后的银甲骑士露出一个笑容，金色的茧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某种呼唤，能量开始一丝一缕的剥离，最终全部覆盖到男人的身体上，赤金的天使六翼在身后展开，恐怖的能量波动在此刻吞噬了一切，隐隐约约间可以和这片战场上呼啸的狂风分庭抗礼。

“Avalon——Isle!”

火光冲天的古代战场，持剑士兵痛苦的哀嚎，还有耳边呼啸的狂风，印乐和尚在此时终究只是作为一名旁观者，观测着这段历史的过往，对于眼前的一切，他完全没有办法改变。被叫做王的男人在展开那六片金色的羽翼后不见了踪影，留在原地的，只剩一个高达数十米的巨大天使雕像。不远处，在战场的中心地带，一抹红黑色的光芒分外闪耀，在顷刻间就照亮了整片天际线。

“大师！”

耳边传来一阵少年的呼唤，然后身体一轻，马上，刚才还覆盖全身的极寒如同潮水般褪去，原本因为以太悬在半空中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古朴的青石板地面上，发出一阵闷响。意识重新回到现实，此时在和尚眼中呈现的，不再是尸横遍野的战场，占据视线的只有少年那个满是担忧的眼神。

“别担心，贫僧没事。”

冲着墨夜摆了摆手，印乐和尚拒绝了墨夜的搀扶，然后自己从地面上缓缓起身，视线重新看向眼前这个一头黑发的少年，和尚的眼中此时有一丝复杂，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师，对不起，我——”

“施主，我知道这不是您的错。”没等少年说出后面的话，和尚先行一步出声打断了少年的话语，伸出那只布满皱纹的手，和尚的动作此时并不灵敏，甚至还带着些许恐惧的颤抖。

“我刚刚才明白，您的那份业和别人不同，它并不会因为您的善恶产生变化。”鼓起勇气，印乐和尚最终还是看向墨夜那双深邃的漆黑瞳孔，那是一份最为纯粹的黑色，干净的不带一丝杂质，“这份业与这片天地一同诞生，同时也只会随着天地一起消亡，这并不是您能够决定是否可以改变的。”

“和天地一同诞生？大师，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早在很多年以前，一群科学家们就做过一个关于原子的实验，他们发现，即使是被称为物质基础的原子，也没有一刻是静止的，电子们会以一种名为跃迁的方式在质子周围闪烁，所以此刻的这个原子和下一刻的原子从来都不是一样的。原子不是永恒，而由原子组成的这个世界，也在一直变化。”

对于墨夜的问题，印乐和尚只是笑了笑，用那双颤抖的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后，和尚缓缓转身，面对向身后那个微笑着的佛像，这一次，不再盘着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和尚双十合十，做出一个虔诚的祈祷模样。

“佛曾经说过，世间万物，从来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一束花，一株草，或者一片浩瀚的大海，它们都将会有改变的面目全非的那一天，即使是佛陀本人，在成佛之后，他的肉身都会变成天边的那抹飞灰，不复存在。”

“可是，现在在施主的身上，一切都变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从刚才那一抹红黑色的光芒中，窥见的，的确便是这世间最为闪耀的，贯穿了整段历史，一直影响这个世界存在的永恒罪业。”

“永恒？大师，您现在说的与刚才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不，并没有矛盾，这世上的确没有永恒，但是你的罪业却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因为神迹而起源于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也会随着人类的延续而一直存在下去，刚才袭击老衲的那阵攻击，我想就是它对于老衲窥探神迹的一份反击吧。”

环绕墨夜的以太此时已经恢复了可以控制的状态，刚才短暂的失控终究还是不能改变墨夜身为主导者的身份，少年此时听着印乐和尚的话，对于这个大师口中的永恒充满了疑惑。

永恒，一个从远古时代就让无数人为之着迷的词语，何为永恒？永生，永存？它既有可能是一刹那，也有可能是千万年，从来就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能够界定这个词语所代表的界限，但是今天，印乐和尚从墨夜身上得出了答案，他可以肯定，在墨夜身上寄宿着的那道红黑色的光芒，就代表了神赐给人类的名为【罪】的永恒。

“大师，我想知道一件事情，我要怎么摆脱它！”

犹豫了许久，墨夜使劲摇了摇脑袋，似乎想让自己一团糨糊的脑袋变的更清醒一些，少年的眼神有些闪躲，并不愿意去和面前的这位大师对视。

“我说过了，这是永恒，你没办法摆脱，要想不受他的困扰，你最终只能接受他，但是那个接受后的结果会成怎样，老衲我是没办法预见的。”转过身，对着墨夜摇了摇头，即便是眼前这个已经窥得一丝神迹的印乐和尚也对于墨夜的事情毫无办法。

“接受他？不，我不想接受他！”

“这也是老衲想让施主做的，那份罪业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庞大，甚至完全可以影响这个世界的走向，老衲希望施主能够像现在这样，将他一直限制于您的意识之中。”

“可是这很难，老实说，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还能控制他多久，有很多次，我都认为他已经脱离我的控制了。”

脸上露出一抹难色，对于印乐和尚的这个要求，墨夜并没有多少把握，刚才精神之海内的那副景象已经说明克莱姆的力量越发强大，到时候，这个身体的主导权随时有可能被那个白发红瞳的恶魔给夺去。

“老衲当然知道这很难，因为您肩上要扛起的，不是别的，是整个世界的重量。”没有做出过多的表示，印乐和尚只是继续保持着刚刚的笑容，“但是，施主有没有想过，接受这种事情，也是相互的，它可以让你接受这个世界的恶，而你也同样可以让他接受世界的善。”

“同化他，感化他，让这份永恒不再是永恒，让他能够产生变化，这就是神选中你为他载体时交给你的任务。”

“神，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吗？”

“神是一定存在的，而且他此时一定也在看着你，对你寄予厚望。”拍了拍墨夜的肩膀，印乐大师眼中流露出一份赞许的意思。

“施主今后的路还很长，而且并不好走，但是老衲还是希望您能一路顺风。”

双手合十，印乐和尚对着面前的这个黑发少年深鞠一躬，之后，就像是完成了某种托付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带着这份人类的原罪活下去，是施主的使命，也是我们这些人类共同的使命。”

“古悟！我说了很多遍了，不要在我出来玩的时候打扰我，昨天的榴莲还没跪够吗？食屎啦你！”

白马寺之外，奥林匹斯的半山腰，安以晴此时穿着一身鲜红的风衣，正坐在路边的小亭子里操作着自己手中的终端，女人口中不断的骂着，看起来和一身淑女的打扮完全不搭。

“以晴啊，女孩子不要张口就这样凶嘛，你小弟我确实愚笨，所以还希望大姐头您能指点下迷津。”在屏幕的另一头，古悟点头哈腰的样子显的有些卑微，男人的旁边站着一脸颓废的阮皓，此时他正抱着双臂，一脸不爽地看向安以晴这边。

“啧， 你再说一遍我凶看看？”

“不对不对，我们家大姐天下第一温柔！”

“这还差不多，求人就应该有求人的样子嘛，还有那边那个，发什么呆？还不快点过来说声谢谢以晴姐啊！”对于古悟的反应相当满意，安以晴在座位上变换了一下姿势，双腿的线条在阳光的勾勒下显的相当完美。

“对啊，就是你，还不快点过来说声谢谢以晴姐！”

“哈？”

对于面前的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阮皓听到安以晴和古悟的话后只是原地转身，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男人的视线，始终定格在对面的那一大块区域，周围入耳的都是轰鸣的水声，几根天线立在建筑的顶部，看起来格外显眼，现在阮皓和古悟所在的地方正是这片区域的网络通讯中枢外围。

“呃，大姐头，这小子就这脾气，你先消消气，等我们回来后再处置他。”

“算了，算我心情好，处罚的事情等下再说。”摆了摆自己的手，安以晴的心情似乎在古悟的奉承之下变的相当不错，女人在自己的终端上比划了几下，很快，一个全新的虚拟投影就出现在小亭子的半空中。

“那么，现在开始吧，我给你们把通讯中枢里面的情况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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