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全世界最大的傻子

“喂，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最下面，是不是在这里呆的时间有点长了。”

手指间凝聚出一团跳动的赤红色火焰，阮皓皱着眉头看向头顶虚拟屏幕中的安以晴，语气一点都不客气，搭配上环绕男人全身的那个满是狂躁气息的以太，这样的询问在安以晴的眼里更像是一种示威。

“把你那个像是傻叉一样的以太收起来，火焰的燃烧需要氧气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知道吗？”并没有对于阮皓的这种示威做出过多的表示，安以晴只是随意地往虚拟屏幕那边瞥了一眼就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中的终端上，一双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按动着虚拟键盘，时刻对古悟他们前进的路线做出新的规划。

“这——”

安以晴的回话一下就噎住了阮皓，那个生人勿近的臭脸上此时也出现了一丝尴尬的表情，安以晴说的这点他的确不知道，在之前的日子里，他只管使用以太点燃火焰就是了，从来没有考虑过火焰的燃烧需要什么东西。

“你有在这里消耗氧气的功夫倒不如坐下来好好练习一下怎么让自己的表情变的好看些，我是真不知道未央那个死丫头喜欢你这个死人脸哪里。”

“这不关你的事。”

犹豫了一下，阮皓还是将身边躁动着的火焰给压制下去，这一点安以晴说的没错，他们的氧气本来就不多，经不起他这几株火苗的燃烧浪费。

“不关我的事？当初那个死丫头对我痛哭流涕，一口一个以晴姐的时候你这个小老弟怕是都得往后稍稍，你信不信如果我去她那里告你一状你会有几天没好果子吃？”似乎被阮皓的话弄的有些气愤，安以晴此时终于将视线从自己面前的键盘挪开，开始盯着屏幕那边的阮皓。

“啧！”

“啧什么啧，我告诉你，就你这个鬼样子，未央要和你在一起我第一个不答应，我们家未央那么好一女孩怎么能糟蹋在你这种笑都不会笑的臭男人手上。”

“你，很了解未央吗？”

似乎是被安以晴的话给吓住了，阮皓将那个高傲的脑袋低下来，只是看着脚下流动的白色雾气，男人的一双手此时在面前交叉，好像是有些不自在，此时的阮皓在疯狂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当初我们俩可是关系好到可以穿同一条内裤，你觉得我了解她吗？死脸鬼！”

对于屏幕那边阮皓的反应只是皱了皱眉头，安以晴在骂了两句后就继续专注于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手指在键盘上运动的飞快，无数个复杂的代码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被安以晴给键入了计算机中，然后屏幕上呈现出来的就是一张张复杂无比的路线图。

“这种不见外的事情倒的确像是她会干出来的事情。”

“真是的，如果不是和你这个王八蛋有什么狗屁约定，她当初也不会不听我的话，强行要离开酒馆回这个皇后区，如果不回皇后区，现在她也就不会失踪了。”

没有做出任何表示，阮皓只是抬起头，然后一只手捏成拳头狠狠地砸在身后古悟构筑的灰色雾壁上，流动着的灰色以太只是伴随着男人的动作发出一声闷响，在这个小小的密闭空间中一直回荡。

“约定……你这个家伙，怎么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种死脑筋。”

“喂！死脸鬼，你怎么又一个人窝在这种小角落啊，陪我出去玩好吗？”

小时候居住的那片街区，有一个摆满各种各样建筑材料的空地，阮皓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呆在这些水泥管的中间，然后不受任何人打扰的摆弄手中的积木，但是今天，很显然，这个愿望没办法去实现，因为那个麻烦的女孩子再一次找到了他。

“我说过了吧，别靠近我，想玩找别人去。”

将头别到一边，阮皓并没有选择去看眼前这个一头冰蓝色头发扎成双马尾的女孩子，男孩的视线始终只是集中在手中那块没有完成的积木上。

“你这个人怎么性格这么烂啊，女孩子都这么邀请你了，你也应该有点回应的吧。”

“是你的性格太麻烦了，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一直不听劝的是你。”

“我怎么觉得我这个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

完全没有将阮皓的话放在心上，叶未央只是微微一笑，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傻气的笑容就钻进了阮皓所在的这个水泥管，原本充裕的空间因为女孩的加入顿时变的有些拥挤，阮皓此时不得不停下手中拼装积木的动作，给旁边的女孩腾出一些位置。

“喂，你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将手从底下抽出来放在一边，阮皓此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从叶未央的皮肤上传来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空气中还带着些许少女身上好闻的芳香，即使是阮皓，此时的脸色也因为这种暧昧的气氛变的有些不对。

“我有在听哦，但是要不要照做就是我要决定的事了，嘿嘿。”

没有正眼去看旁边的男孩，女孩像是发现新世界一般看着眼前这个狭小的空间，外面的阳光最多只能到达水泥管的入口处就再也没办法进来，和外面截然不同的阴凉感觉让全身上下的皮肤毛孔都为之欢呼雀跃。

“你个臭脸鬼还挺会找地方的嘛，不得不说这里真的挺舒服的。”

“那是在你进来之前，现在我很不舒服。”

撇了撇嘴，阮皓刚准备再往旁边挪一挪，拉开和女孩的距离，但是女孩显然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并没有用多久，叶未央的身子也随着男孩往外挪的动作贴了上来。

“啧，你这个家伙……”

“臭脸鬼的身上很舒服，就让我靠一下吧，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我不介意就有鬼——”

没等后面的话完全说出口，叶未央的脑袋就完全靠到了旁边的阮皓肩上，少女轻柔的发丝随着外面流通进来的空气在阮皓的鼻翼间拂过，带着洗发水芬芳的气息让少年这一瞬间有了短暂的失神。

“呐，臭脸鬼，这样一直一个人很累的吧。”

“不累，我一个人一点事都没有。”

虽然叶未央擅自靠近自己的动作让阮皓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少年对于此时正在自己肩上的少女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少年偷偷调整了一下自己坐着的姿势，试图可以让叶未央能够靠的更舒服一点。

“对哦，你还真有可能不累，毕竟你不是人类，是【玩火的恶魔】。”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然后将那张可爱的脸蛋埋进去，叶未央并没有让阮皓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少女说话的声音此时都显的有些含糊，“但是我如果像你这样，会感觉很累的哦。”

“那关我什么事。”

没有去仔细看旁边的女孩，阮皓继续将视线放在另一边，他只是呆呆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那块组装积木，积木的颜色和此时环绕着少年的以太颜色一模一样，但在一片鲜艳的赤红的最中间，一块蓝色的积木反倒有些显眼。

“的确不关臭脸鬼你的事，我只是想抱怨一下而已。”

“买了好看的新衣服，想要找人分享一下快乐都找不到一个目标……”

“想要和大家一起去玩游戏，最终得到的答案却只是一个带着冷淡眼神的回绝……”

“想要能找个人一起有说有笑的吃个午饭，最后却只能自己一个人找一个没有人的小角落啃那个干巴巴的面包……”

“啊！真是的，你是怎么忍耐下来的，这种糟糕的日子我想都不敢想。”

像是发牢骚一般发出一阵轻微的叫喊声，叶未央重新抬起头，依然是那个傻乎乎的笑容，但是少女的嘴角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些许轻微的抽搐，看上去一点都不自然。

“有些东西，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终于将视线从积木上移开，迎面撞上的就是叶未央那个看起来有些勉强的笑容，并不是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阮皓很快就重新回过头，看向前方空空如也的水泥壁，说话的语气中满是无所谓。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就习惯了，难道不应该因为时间越长越觉得难受吗？”

对于阮皓的这个答案显然并不满意，叶未央鼓起了自己的腮帮，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但是以萝莉的外表做出这样一种表情，显然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只会让人觉得更加的可爱。

“但是我就是习惯了，在我看来，一个人要比一帮人在一起有用的多。”

“只要是一个人，就不用担心欺骗，也不用担心背叛，你需要处理的，只有生活对你自己的考验而已。”

“朋友之间的羁绊，琐碎生活的快乐，在我这里都没有任何意义，说起来，我这种人，在诞生的最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那个混蛋一样的神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而我，别无选择。”

声音显的有些冷漠，不带一丝感情，少年一直呆呆地望着自己面前的水泥墙壁，眼中的世界被灰色所填满，赤红的瞳孔中，倒映出的是一片火光，在焚烧天际的大火中，那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但是曾经被自己叫做父亲的人不停地哭喊着，希望祈求这个儿子的一丝原谅，但是最终，男人的结局也只能是在高温中被焚烧殆尽，留给这个世界的，也只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在火海中缓缓地转过身，年幼的阮皓用手背擦干自己的眼泪，在一片火光中仰头看着头顶灿烂的星空，那个软弱的只知道依靠别人的阮皓就到此为止，从今以后的路，他需要一个人继续走下去。

【这样就行了。】

【这样就足够了。】

【只要这样，自己就不会再受伤了。】

这是少年在心中不停对自己做出的告诫，一直过着流浪的生活，刻意在附近的同龄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能力，被冠以【玩火的恶魔】的名号，让自己和这个世界彻底封闭，现在如此孤独的阮皓正是他所希望的，不想用能力去杀害更多的人，不想因为他人的欲望而使自己受伤，为了这个目的，少年别无选择。

黑暗如同潮水，将此时阮皓麻痹的内心全部吞没，深渊之下，只有彻骨的寒冷。

“喂！怎么可能没有选择啊！”

“臭脸鬼！生活过成什么样就是自己选择的吧。”

突然，回忆的那份酸楚被旁边的少女所打断，叶未央此时正将那个带着婴儿肥的可爱脸蛋凑到阮皓的跟前，然后双手使劲拉扯着少年的那张臭脸，似乎是很生气阮皓这样的态度，少女此时脸色变的通红，情绪相当激动。

“我——”

“你什么你！你敢说你从来没有羡慕过外面那些有一堆朋友的人吗？你敢说别人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你一丝向往都没有过吗？”

这样咄咄逼人的叶未央在阮皓的眼中显的有些陌生，自从认识这个难缠的女生起，她一直扮演的都是那种死缠烂打的角色，从来没有过这种强势的姿态，此时的阮皓整个人被少女按在身后的水泥墙壁上，一时间居然完全动弹不得。

“我…我…我敢。”

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弱，阮皓将视线挪到另一边，并没有去看叶未央那个和她的头发一样颜色的眼睛。

“不！你不敢！说话都这么犹豫，还好意思说出这种违心的答案，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傻子。”

急急忙忙地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面对眼前的这个女孩，阮皓似乎并不能狠下心说出她是傻子这种绝情的话。

“那你就是把自己当傻子！”

“我也没有。“

“不，你就是傻子，一个只知道逆来顺受，完全不知道去努力争取和反抗，世界上最大的超级大傻子！”

“嘶啦！”

心中那片望不到头的黑幕瞬间就被少女的话撕开一道口子，阮皓原本已经沉没在深渊中的内心在此刻突然就被迫扯出了水面。原本积压已久的酸楚在此刻突然在水面之下爆发，在阮皓的精神之海掀起惊涛骇浪。

对啊，怎么可能不累啊……

一个人承担起所有包袱，活的可是比任何人都要累。

怎么可能不向往啊……

每一次光是躲在水泥管里，听着外面那群同龄人的欢笑都让阮皓羡慕的不行。

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啊……

即使是这样的阮皓，依然想要得到同伴这种宝贵的东西。

内心从来都不会是什么无坚不摧的堡垒，所谓的坚强，不过都是自以为是的自我麻痹而已。以为心不会再受伤，但在这样的过程中，其实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以为再也不会被别人蛊惑，但是之后却只能一直被自己欺骗，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子，阮皓悲哀的人生。

“我不管你口中的那个神为你安排的生活是怎样的，但是我就是看不惯现在你这种颓废的样子，我说臭脸鬼，我都已经把手伸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放下捏着少年脸颊的手，叶未央将两人的距离稍稍拉开，少女此时发出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真诚。

“如果你的敌人是神，那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反抗，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帮助你，这就是我对你的约定。我只是想帮助这样的你，仅此而已。”

少女往前递出自己的手，嘴角浮起一层浅浅的微笑，那番模样，和教堂的壁画中所绘画的天使一模一样。

“阮皓，别发呆了，准备准备，已经到达蓄水池的最底层了。”

古悟的声音在此时突然传来，使劲地摇了摇脑袋，阮皓抬起头，发现就在虚拟屏幕的后面，安以晴正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嗯，我知道了。”

重新将火红色的刘海往脑后捋过去，露出自己赤红色的眼瞳，阮皓把记忆中的一切全部打包收拾好，然后好好封存进心底的那个小盒子中，往前缓缓踏出一步，在这一刻，男人全身的气势暴涨，被叫做【愤怒】的爪牙终于重新显露出来。

“未央，现在轮到我来履行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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