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6：暴雨时分

“我的人生会因此充满痛苦吗？”

刀锋上附带的血气正在不停地钻入游舜的鼻腔，但是对于此，男人就像是已经放弃抵抗一般，在原地动弹不得，脑海里依旧被【玛丽亚的福音】所影响，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场景都仿佛开始倒退，开膛手那个狰狞的面孔开始在眼前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一直埋藏在记忆深处，让游舜终生难忘的雨夜。

“老爹！混蛋老爹！你去哪了！”

浑身还流淌着湿润的雨水，穿着高中制服，一脸青涩的游舜在踏进自家别墅的大门后就立刻开始兴奋地寻找起自己父亲的身影，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也是他彻底迈入成人大门的时刻，那个不靠谱的混蛋老爹早就说过，要在这一天给他一份礼物，所以现在游舜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他兑现承诺。

“老爹！你在这儿吗？”

一脚踹开厕所的大门，进入视线中的是正被外面的风雨吹的起伏不停的窗帘，精心编织而成的印花布料被窗外飘进来的雨水浸湿，逐渐在表面散开一朵深色的水花，这里，并没有那个混蛋老爹贱兮兮的笑脸。

“老爹，别躲了！快点出来！”

步伐没有丝毫要停顿的意思，游舜立刻转过身，将目标放在了家里的其他地方，连拖鞋都没有穿，游舜就这样赤脚跑上了自家别墅的二楼，同样是一脚踹开，这一次，少年的目标直指父亲平常一个人睡的卧室。

一张足以容纳两个人的大床，此时整洁的不像话，仿佛从来没有人使用过一般，在这张床的床单上，你甚至看不见丝毫的褶皱，洁白的被子被叠成豆腐块的模样放在床尾，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就在门对面的墙壁上，一张装裱起来的合照分外显眼，照片之中，游舜那个看起来没个正经样子的混蛋老爹此时摆出了一副从来没见过的严肃表情。

“嘁，搞什么啊，那个混蛋也会摆出这种表情的吗？”

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在看见这张照片的一瞬间，游舜脸上的表情就有些绷不太住，少年一边笑着一边一脚踏进父亲的房间，试图将照片上的一切看的更清楚一些。

“说起来，好像老爹的房间我之前从来没有进来过啊。”

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男孩的表情变的有些无奈，住了十八年的家中居然还存在着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说出来真是好笑。耸了耸自己的肩，游舜在打量了房间一圈后，又重新将视线投入到了这张被装裱起来的照片上。

一身严肃的黑色西装，还罕见地打了一个领带，只是这样看着照片中的父亲，游舜就知道这个家伙一定相当不自在，男人脸上的表情僵硬的不行，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只能在上面硬撑着，因为对于当时的情况来说，这个混球无路可逃。

穿着一袭洁白的神圣婚纱，头上披着一层头纱，照片中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一个女孩子的脸上，将环境中的一切都显的无比美好，女孩子只是轻轻挽着自己那个混球父亲的手臂，然后脸上就绽放出了看上去是最幸福的笑脸，这样看上去一目了然，这就是混蛋老爹结婚时的照片。

“这个人，就是妈妈吗？”

看着照片中女孩的笑脸有些失神，在游舜的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学校里那几个被别的男生叫做校花的女孩子在这个一身婚纱的女人面前相比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游舜一边看着，就一边将自己的步子往前靠近，少年伸出的手指缓缓前伸，似乎是想要触摸照片中女孩站着的位置。

“我的母亲……”

“呃。”

手指和照片接触的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就响起一道稚嫩的童声，游舜使劲地摇了摇脑袋，似乎是想要将这个声音驱逐出自己的脑海，但是显然是失败了，小孩子朗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到最后完全不受游舜的控制，直接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

“我的母亲，是全世界最爱我的人，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有一双勤劳的双手，她总会……”

“嘁！”

这句朗读游舜记的很清楚，正是上小学时最开始的那节作文课，那个时候，老师要求他们这群孩子以自己的母亲为题目开始写作文，对于那时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来说，这个话题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一般，有着无穷无尽的句子可以去写。

但是——

——除了一个人，游舜记的很清楚，这堂作文课是他的整个学生生涯中唯一没有拿到第一名的一次，原因很简单，母亲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片空白，对于空白的东西来说，当然没有什么东西可写，没办法的游舜在那次课堂结束后交了白卷，然后只能默默地在其他人的描述中编造出自己对于母亲的幻想。

“啧。这回忆还真是糟糕，像这样看见您的脸还是第一次啊。”

缓缓抬起头，努力让自己不去回忆那次作文课的具体细节，游舜的嘴角在看见照片中女孩的脸后勾起了一抹弧度，只是这样看上去，两个人笑起来的模样的确有几分相似，在自己成年的那一天才看见自己母亲的真面貌，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别人只会觉得是天方夜谈，但这确实就是发生在游舜身上的事情。

“不过，虽然可能有些迟，但是总算还是见到您了。”

脸上还带着一份小骄傲，游舜将自己的额头抵在照片之上，发出一声轻轻的低语，男孩只是就这样将自己的皮肤与母亲的照片相接触，就仿佛置身于母亲的怀抱之中，带着些许的贪恋，少年一边说着就一边将身体往里凑了凑，不时地还会发出一阵重重的吸鼻子的声音。

“今天起，我就成年了哦，妈妈。”

“砰！”

突然，就在少年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的时候，楼下就传来一声爆响，巨大的嘈杂声直接穿透耳膜的阻拦，直达游舜的脑海深处，感到有一些吃惊，游舜不得不从自己的意识中抽身出来，少年转过身，疑惑地望向门外，似乎并不能弄明白这阵嘈杂的来源。

“有人在吗？”

一身白色的风衣，手上戴着一枚漆黑的戒指，一个嘴边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背着双手站在别墅的大门口，正用那双如同猎鹰一般的视线扫视着整个房间里的一切，就在男人的身后，跟着一队浩浩荡荡的穿着西装的人，远远看去，传出来的威压就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们是谁？”

迅速地从父亲的房间中跑出来，游舜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俯瞰着一身白色风衣的男人，只是随意的一瞥，少年就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液，就在和那个为首的男人对视的一瞬间，游舜就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已经被完全看透。

“你就是游舜吗？”

顺着游舜的声音望过去，男人抬起头，冷声说道，与此同时，他的右手随意地一挥，很快，身后穿着黑色西服的几个男人就鱼贯进入别墅之内，每一个男人的手上都提着一个巨大的银色箱子，看上去沉甸甸的，应该是装满了某种东西。

“我就是游舜，你们是谁！为什么要闯进我家里！”

显的有几分恼怒，对于眼前这几个男人的动作感到完全不能理解，游舜一边说着就一边下楼，与此同时，少年的右手偷偷伸进自己的口袋里，很快就摸到了很早之前父亲就交给自己的那枚冰冷的戒指。

“你不需要管我们是谁，我们这边有几样东西需要你签一下，你照做就行了。”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丝毫的感情，就像是一个工具人一般，为首的白色风衣的男人连头都没有回，就开始指挥着自己的部下打开手中的银色箱子。

“啪嗒！”

箱子的搭扣被轻轻起开，很快，里面装着的东西就开始转化为视觉信息进入游舜的脑海中，一摞白色的文件，和一个奇怪的机器，就在那些文件的封面位置，一个噬身蛇十字的标志显的格外显眼。

“噬身蛇十字？你们是教会的人？”

“我说过了你不需要管我们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把这份文件签了就是了。”

伸手拿过手下递过来的那份文件，风衣男人转过身，直接将白色的纸张递到游舜的面前，动作不留一丝余地，仿佛游舜就应该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在男人的眼中，少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我为什么要签字？说到底，这些到底是什么啊？就算你们是教会也不能这样对待平民吧！”

男人对待自己的态度仿佛是对待一个垃圾一般，这样的话语直接就将游舜心中的怒火给点燃，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少年直接挥开大手，单薄的纸张仿佛一下就失去了支撑，伴随着男孩的动作飞上别墅的半空。

“肆虐吧，亚巴顿！”

食指快速擦动口袋中的戒指，很快，一团黑色的以太就迸发出来，动作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只是趁着掀飞白纸的瞬间，游舜就已经将【亚巴顿】的枪口对准了面前穿着白色风衣的男人，就在教具漆黑的表面，纯黑的以太立刻就散发出一阵凝练到极致的杀气。

“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马上滚出我的家，不然我一定会开枪的！”

暂时占得先机，少年的脸上很快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层骄傲的色彩，拥有着这样的反应还得多亏这么多年来和那个混蛋老爹之间的吵闹，像是这样的突然对峙，两人早就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次，只要将【亚巴顿】的枪口对准自己的目的，自己就能牢牢地将场面掌握在自己手中。

“【亚巴顿】？居然就已经给出去了吗？”

但是，这样的对峙似乎并不能吓到对面的这个男人，男人脸上的表情只是在看见教具以太的一瞬间产生了一丝变化，但是很快，这微小的情绪波动就被掩盖在了他冰霜一样的表情下。

“吓到了吧，我手上可是有教具的！即使你是审判官我也不会怕！”

“即使我是审判官也不会怕吗？既然这样——”双手揣在自己风衣两侧的口袋里，门外的暴风雨将冰冷的空气源源不断地送入宽敞的别墅中，气流轻轻拂动男人身后的风衣衣摆，只是留下这样一句小声的低语，下一秒，男人的动作直接就化作了一道虚影。

“——如果说我是使徒呢？”

“嗯？”

并不打算在游舜的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男人直接原地一个半屈膝，然后直接对准游舜的腹部出拳，巨大的冲击力不留丝毫情面，直接命中少年脆弱的皮肤，胃里感觉到一阵翻滚，没等游舜做出应对的反应，男人就再次对着少年的脑袋踢出犀利的一脚。

“铛！“

身体直接倒飞出去，游舜在半空中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只能直直地撞上后面摆着酒杯的橱柜，玻璃掉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就在少年的喉咙中，很快就蔓延出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咳咳！”

“那位大人说过，你的性格很难办，现在看果然没错。”手指摩挲自己那枚漆黑戒指的表面，很快，就在男人的手上，亮起的是和游舜那把【亚巴顿】上面一模一样的黑色以太光芒，一柄细长的西洋剑，剑柄就是教会特有的噬身蛇十字标志，男人直接将剑锋对准少年的脖子，然后再次将那张需要签字的白纸递在游舜的面前。

“我是使徒彼得，遵照现任教皇游尧之令，将审判官候补，游舜纳入教会管辖之中。同时，从今天开始，候补人游舜从教会高中退学，进入审判官系统机构开始培训。”

白纸黑字，教会专有的那枚噬身蛇十字标志倒映在少年的瞳孔中，使徒彼得直接将神剑【奥丁】的剑锋压迫向游舜的脆弱的皮肤，转眼间，就渗出了一道血痕。

“教皇？等等，你说教皇叫什么？”

“现任教皇，游尧大人，也就是你的父亲，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去他妈的，那个混蛋老爹是教皇？还是他命令你这样做的？”

“请你对教皇大人保持尊重！我不想再浪费更多的时间，马上把字签了，你现在已经是审判官系统的人了，对于上级的命令你只能选择服从！”

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将【奥丁】的剑尖刺入游舜的皮肤深处几分，很快，一阵剧烈的疼痛感瞬间就涌上了游舜的脑海。

“啧！”

“你在拿到【亚巴顿】的那一天起就应该明白这一点，你的父亲并不简单，但是貌似你似乎是太过愚笨以至于没有觉察到。”一脚踩上游舜的胸口，彼得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你的人生在我们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地遵照我们设定好的路线走就好了，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现在，签下这份审判官入职协议就是你要做的第一步。”

“如果我说不呢？我不记得我受过的教育里面有哪个老师说过要抹杀掉自己的意志，说到底，谁会愿意像你说的那样，以后的人生就按照预定好的步子走啊！”

“铛！”

“现在你有了，这就是我今天给你上的一课，不要自以为是地反抗自己的命运。”

只是随意地将手中的剑锋一挥，沙发对面的电视瞬间就被切成了几段，电器中还残留着点点电光，发出一阵“噼啪作响”的声音，男人的动作利落的不像话，此时此刻，游舜能够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就只有如同小山一般的压迫感。

“十八年的好日子到头了，接下来，你要走的路一定会荆棘密布，命中注定，你的人生就是会充满痛苦的一生。”

“轰隆！”

一道炸雷此时在别墅的庭院之外响起，闪烁的电光将彼得那张脸深刻地刻印在了游舜的记忆之中，男人口中所说的话冰冷无比，就如同外面的暴雨一般，刹那间就让人内心的温度降到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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