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7：双黑之海

“再见了，我的伙伴。”

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克莱姆一边说着一边就将自己的刀锋往墨夜的咽喉位置刺过去，与此同时，男人的全身也开始往外迸发出一阵恐怖的气息，红黑色的以太就像是流动的液体一般从皮肤的毛孔中渗透出来之后滴落在水面上，只是和周围的精神之海稍稍接触，立刻就会将一大片区域染成自己的颜色，原本是血色的【海】此时还夹杂着一丝纯黑的纹路，看上去就充满了不详的感觉。

【再见了？】

【我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被克莱姆打败，然后被他吞噬，最终让这份原罪重新回到那个世界为所欲为？】

浑身完全不能动弹，能够活动的只剩下自己的思维，周围的以太就像是两座大山一般，让夹在中间的墨夜喘不上气，少年挣扎着抬起自己的视线，想要看清楚那张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脸上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但是视线只是和克莱姆接触的一瞬间，少年的意识就像是被一个锤子敲击了一般，直接就凝滞在原地。

【克莱姆…在哭？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哭？】

眼角的确夹杂着一丝晶莹的泪光，就在下刀的这一刻，克莱姆的脸上却完全看不见之前的那般疯狂的模样，像是在怜悯着墨夜，又像是在为了什么而后悔，此时此刻，在这个恶魔的脸上，你能够看到的只有本应在天使身上才出现的眼泪。

【原来恶魔也会哭的吗？看来，你的心里，也不像我想的那样是空荡荡的嘛。】

眼皮开始变的有些沉重，少年的视线开始重新往回收去，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即使全身都被周围巨大的以太威势所挤压，墨夜还是挣扎着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就在少年的掌心之中，一缕漆黑的以太开始出现，以太和周围的空气接触的那一瞬间，就朝外面爆发出一阵清脆的爆鸣声。

【你也会感到孤独吗？也会觉得一个人的时间很痛苦吗？】

将被漆黑以太的那只手按下身下的水面，刹那间，一道狂暴的波纹就以手掌的位置为中心，开始朝四周散开，血色的水面在此刻开始产生了一丝变化，只是眨眼的功夫，有的区域就已经被墨夜的以太所同化，重新回归到蔚蓝澄净的模样。

【你也和我一样，一个人一直在这种地方呆着，会觉得自己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吗？】

漆黑的以太就像是病毒一般，在完成了部分区域的水面净化之后开始朝着整个精神之海扩散，四周带来的压力似乎是已经小了一些，刚刚就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的墨夜，此时也已经可以抬起头，注视向那柄正朝自己刺过来的太刀刀锋。

【现在想想，你一直所在嘲笑的人类，那个你一直看不起，视作蝼蚁的卑微的种群，所谓的世人——】

【——不正是你吗？】

“罚。”

少年的口中说出一阵轻轻的低语声，下一秒，无数的黑色以太就以墨夜为圆心，开始一圈一圈地朝周围扩散开来，眼中已经看不见任何的恐惧，墨夜对着面前那把朝自己刺过来的刀锋，直接伸出右手，任由锋利的刀刃割开自己的皮肤。

“这是？怎么可能？你不应该还被以太给压制住吗？怎么可能就已经能行动了！”

“呐，克莱姆……”

“嗯？”

被刀锋穿刺的那只手直接捏紧可以划破一切的利刃，鲜红的血液立刻从伤口中滴落在身下的水面之上，原地缓缓站起身，墨夜只是这样一直注视着克莱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少年的一头黑发和恶魔的白发瞬间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为什么在哭？”

“我？在哭？怎么可能？”

对于少年的发问似乎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克莱姆立刻就下意识地让红黑色的以太变的更加暴戾，跳动着的能量直接就在水面浮现，转眼就已经围绕着这个白发的恶魔旋转一圈，看了看自己刚刚抚摸过右边脸颊的手，克莱姆那双血色的瞳孔中突然就有了一丝摇摆的意思，右手上那道湿润的泪痕就在那里，默默地告诉着克莱姆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会哭？这种蝼蚁才会有的行为我不可能会做出来的。”

“又是这样吗？还有这道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又在重复你以前做过的行为吧。”

转过头，看了看环绕在克莱姆身边那道由以太构成的围墙，墨夜长出一口气，表情似乎是显的有些无奈，少年直接就朝侧方伸出自己的右手，漆黑的能量开始逐渐在掌心塑形，没用一会儿的功夫，【夜姬】短刀就出现在墨夜的手中，正往外散发着漆黑的寒光。

“【我在心中筑起一道高墙，既不让任何人进来发现我，也不让自己出去造成更大的混乱。】，这段话，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每天做梦都会听到的一句话，开始我还会感到奇怪，以为是哪本书里面的一段文字，但是直到刚刚，我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将【夜姬】的刀锋在手中旋转一圈，墨夜甩了甩自己被克莱姆打穿的那只手，在精神之海中的他此时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少年往前迈出一步，刹那间，漆黑的以太就在身后化为巨大的波涛，开始朝着克莱姆这边奔涌而来。

“呐，克莱姆，在你忙着改造我的【海】的时候，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心里话同样会渗透出来让我知道吧，你有一点的确是没有说错，我们两个人的精神的确是共通的，这点我没办法否认。”

“嘁！”

“但是啊，你另外所说的话，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去认同，我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过往才能让曾经那个可以为了世界而甘愿造出这样一片【海】关住自己的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但是我想……”

拿着刀的右手高高举起，伴随着少年的话语而产生变化的，是刀锋上积蓄的越来越多的黑色以太，能量不停地旋转着，最终在刀尖出凝集出一颗球体的模样，通体呈现完全不透光的色彩，视线只是这样看过去，就感觉这个黑色的球体可以吞噬一切，不留下任何生机。

“如果是这样的你的话，印乐大师一点都没有说错。”

“你，的确可以被拯救。”

“戒玉！”

黑色的刀锋应声而下，刹那间，球体中所积蓄好的力量就尽数朝四周爆发开，攻击直接在精神之海中掀起恐怖的气浪，将面前广阔的海面一分为二，似乎并没有打算留任何的后手，只是这第一次的攻击，墨夜就直接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准备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啧，你这个懦夫以为你自己是谁啊，我们两个到底谁被谁拯救，你这种人永远也不可能明白。”

往后面跳出一小段的距离争取出更多的反应时间，面对着墨夜来势汹汹的攻击，克莱姆此时也不得不认真了一些，周围的【海】已经被墨夜抢回去了一部分，想要再重现刚才的压制几乎是不可能的行为，如果一定要在这里重新决定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他们只能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

“十诫！”

在原地稍稍稳定住自己的步伐，克莱姆双手握住手中太刀的刀柄，整个细长的刀锋上瞬间就缠满了红黑色的能量，腰肢立刻旋转挥开，红黑色的刀光在男人的身后拉出一条绚烂无比的弧线，气势一往无前，转眼就已经能和墨夜那边打过来的【戒玉】分庭抗礼。

“轰隆！”

两种颜色的以太在水面的正中央接触后直接爆炸开，带起大片大片的雾气，压缩过的能量一经释放，就永远不可能再加以控制，此时此刻，墨夜的精神之海之中，到处都是疯狂旋转的大型漩涡，搅动而起的气流疯狂拂动着白发恶魔额头前的那簇刘海，让男人的模样显的有些狼狈。

“第一堕天使，切西亚！”

突然，就在那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再次传来一阵少年的声音，一片白色之中瞬间就亮起一道诡异的光芒，黑色的斑点就如同浩瀚夜空中的繁星，转眼就已经铺满了整个视线，克莱姆刚想往前迈出一步看的更清楚一些，下一秒，墨夜的身体就已经从雾气中冲了出来，手中的【夜姬】直接挥开，刀锋上带着的恐怖堕天使毒素瞬间就切开了男人随身覆盖着的以太防御，朝着克莱姆手臂上的皮肤砍过去。

“叮！”

反应相当的迅速，并不打算就这样让墨夜得逞，在战斗技巧上，克莱姆总是比墨夜要高明的多，对于自己的以太防御被墨夜给切碎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男人只是随意地旋转了一下刀柄，随后，细长的刀锋就直接迎接上墨夜手中的那把短刀，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你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谁啊？”

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狂笑，克莱姆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停顿，转刀，招架，往前踢腿，三个动作在一瞬间全部完成，墨夜柔软的腹部和男人的踢击发生接触后立刻就出现一道凹陷，随后，少年脆弱的身体就直接在水面上划出一道带着波纹的直线，飞出去老远。

“我和你，还没完呢”

身形再次化作一道虚影，克莱姆收回自己的右腿后就往水面上轻轻地跺了一脚，肉眼完全无法捕捉到他的动作，转眼间，他的身体就已经出现在还在朝后方飞去的墨夜上空，手中的刀锋再次绽放出红黑色的以太光彩，只是随意地往前方一挥，刀气所组成的巨大威压就朝着墨夜压迫而去，将少年直接打入精神之海的水面之下。

“唔……”

“不够不够！还远远不够，我感受到的痛苦，只是这点的话，你还远远不够！”

步子稳稳落在水面之上，将太刀在面前挥开处理干净刀锋之上还残留的一丝红黑色以太，克莱姆再次将刀刃的一部分插入水面之中，原本就已经沸腾不已的海面此时变化的更加狂暴，无数的浪柱奔涌而出，能够粉碎一切的压力全部涌向墨夜那边，开始切碎少年身上还算完好的皮肤。

【啧，戒玉！】

挣扎着在水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发不出任何声音，少年将左手往水面之上的那道亮光探了探，随后，指尖处就涌出一团如同固体一般的黑色的能量，以太在手指处疯狂旋转，将周围肆虐的波纹搅碎的一干二净，最终在墨夜的身边清理出一片可以活动的范围。

“给我炸！”

用尽全力发出一阵咆哮的声音，刹那间，原本还在指尖静静旋转的【戒玉】就开始产生了变化，就像是细胞的自主分裂一般，原本还只有一个的球体立刻就朝周围四散爆开，零星的黑光在精神之海的海面之下变为燎原一般的大火，将整个海水的颜色都染成漆黑的模样。

“轰隆！”

无数的小型戒玉在海面之下直接引爆，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后手，墨夜在这一刻展现出来的决绝让任何人都为之胆寒，相当于在一片狭小的地带同时引爆无数的小当量炸弹，墨夜用【戒玉】制造出来的爆炸，在顷刻间就让这片两人共用的精神之海化为一片火海。

“这家伙真是疯了。”

一片爆炸的火光之中，克莱姆身上的衣服被爆炸产生的旋风吹的上下翻飞，男人看了看水面之下的情景后，不由得发出一阵不耐烦的咂嘴声，从水面中抽出自己一直握着的那把细长太刀，男人再次开启能力，红黑色的能量物质转眼间就开始占据视野。对着面前已经变的一团糟的精神之海扫视一圈，随后，男人直接就对着一个方向挥出一刀，巨大的刀波立刻就将水面劈开，露出隐藏在其中已经精疲力竭的墨夜。

“终于可以结束了。”

对着墨夜的方向伸出一根手指，身后盘踞已久的以太立刻就顺着主人的指引缠绕向男孩的身体，以太分成四缕，单独缠住墨夜的四肢，最终，只是轻轻地拉扯一下，就立刻让少年的身体来到克莱姆的面前。

“蝼蚁做再多的挣扎也还是蝼蚁，你是想炸了这片【海】好和我同归于尽吗？真是个做事不动脑子的蠢货。”

刀锋在面前直接扫开，锋利的利刃立刻就在少年的皮肤之上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克莱姆一只手捏住墨夜的脑袋，随后，蕴含在周围海水中的能量就开始朝着克莱姆手掌的中心汇聚。

“果然，这样的你，没资格继续使用这具身体了，换人时间到了。”

血色的瞳孔中露出一抹厉色，克莱姆再将自己的手往上举了举，手掌之上汇聚的以太立刻就开始周围释放出成吨的压力。

“那么，永别，墨夜。”

“叮！”

“嗯？”

就在此时，克莱姆手中的红黑色能量刚刚准备爆发开，整个精神之海的天幕似乎就被打开了一道天窗，径直射进来一道纯黑的光线，看上去比墨夜的以太更加深邃，这道光线中所蕴涵的气息，即使是克莱姆这样的存在，都感觉有些看不太透，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他对这道气息发自灵魂深处的熟悉。

“这是？”

皱了皱自己的眉头，克莱姆立刻就朝着光线射进来的天幕看过去，原本昏黄色的天空此时就像是被乌云笼罩一般，变为一片阴暗的天色，就在视野的最中央位置，一个看不太清楚相貌的剪影就站在天空之上，俯瞰着整片海面。

“喂喂喂，不是吧，这个场面可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动作已经显的有些慌张，克莱姆在看清楚那道剪影之后，立刻就将手中的刀锋调转方向，手中的以太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将墨夜埋葬在此处，而他需要做的，就只是释放它，然后接管这具身体罢了，相当简单的事情。

但是——

——做不到，仅仅是现在的克莱姆，他还做不到。

浑身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就连最简单的移动刀刃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克莱姆在感受到这个熟悉的气息之后，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那是一种来源于最本源深处，完全无法去解释的情绪，此时的克莱姆，不再是那个坐在世界的王座之上的王，反而像是他口中经常提到的蝼蚁一般，卑微成了一片尘埃。

“我……”

口中的话语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头顶的那片剪影就再次有了动作，只是轻轻地一个挥手，刚刚才平静下来的海面立刻就掀起新一轮的巨浪，比之前两人对抗时的还要高，此时的浪涛，光是目测，就已经达到二十层楼的高度。

“可恶！给我滚啊，不要在这里妨碍我！”

右手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但是能够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克莱姆此时能够做出的动作，也就只有最基本的挪动手指，被自己捏在手中的墨夜身体已经开始变的透明，眼见着就要消失在这片地方。

“可恶！可恶！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遭受这种待遇！”

“凭什么这个家伙他为什么可以一直在外面享受一切，而我就得孤零零地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

“明明为他背负起一切的是我，明明为他挡下一切痛苦的也是我……”

眼中的泪水再也没办法压抑住，即使是那个疯狂的恶魔，此时也已经完全没有了凶残的模样，克莱姆脸上的表情此时更像是在挣扎一般，对着头顶的那片天幕发出一阵阵哀怨的咆哮。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撕心裂肺一般的咆哮声从海面之中开始荡漾，径直传到头顶的天幕之中，本来还在克莱姆手中的墨夜此时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能够证明少年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只有半空中还残留的点点亮斑，白发血瞳的恶魔就这样跪在海面的正中央，一双泪眼无力地看向头顶那道黑色的剪影，这般模样，不像是在质问，更像是在祈求。

“唔……”

面对这样的景象，剪影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最终，等到墨夜的那片黑色光斑彻底消失之后，便径直转过身，不再去看水面之上的克莱姆一眼，天幕上的裂缝缓缓合上，一切，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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